蔡德元帮忙, 和陆听寒抱了四个纸箱子下楼。
“这些都要运回风阳城?”蔡德元问,“打算在那里长住了?”
打包前他扫了一眼箱子,里头大多是有趣的小玩意儿, 不值钱, 不知道陆听寒为什么要带走。
“嗯。”陆听寒说,“主要想把这些东西给一个人。”他停顿了几秒,“或许吧。”
“哦哦哦——”蔡德元心下了然,“是给您那个对象的吧。”
只有极个别人知道陆上将谈恋爱了。一是以陆听寒的性格,不可能大肆宣扬, 二是出于对时渊的保护。
蔡德元就是知情人之一。
运输车还要个十几分钟才来, 他们上楼, 又检查了一遍要带的东西。
等确认了, 蔡德元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陆听寒:“那个……上将……”他干巴巴笑了笑。
陆听寒明白他的脾性, 掏出两包没开封的烟, 递给蔡德元, 说:“这一趟辛苦蔡叔了。”
“哎哟真是太感谢了——不辛苦不辛苦,我就开了个门嘛,难得有机会我们见一见面, 叙一叙旧哈哈哈。”
蔡德元按捺不住烟瘾,去阳台上点了烟, 吞云吐雾。
陆听寒站在他身边。
蔡德元笑得眯起眼:“可真是憋死我了,我都快两年没抽过烟了。还是您手上的是顶级货。”他又想起什么,“不过您怎么随身带烟了,不是不抽的吗?”
“专门带给你的。”陆听寒说。
这回,蔡德元笑得眼睛都快没了, 连声道还是您懂我。
这好烟一抽, 虽比不过烈酒, 但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
两人许久未见,这么闲闲站在阳台,好像又回到二十多年前。
蔡德元问:“我当时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找对象呢。”
陆听寒:“为什么?”
蔡德元深吸一口烟:“模拟战斗光脑是大老婆,手/枪是二老婆,军装和手套是三老婆,还有一堆叫军事书的小妾。”
“当时没想那么多,光想着打仗了。”
“就是啊,好在为时不晚。”蔡德元感慨,“难得遇到对的人,要是有机会我很想见一见那姑娘,看一看是哪位天仙啊,能迷倒我们陆上将。”
陆听寒:“是男的。”
蔡德元:“……”一截烟灰掉了,他目瞪口呆,喃喃道,“从没看出来啊……”
陆听寒笑了下:“又没有区别。”
“……也是,也是。”蔡德元从震惊中缓过来了,“在真爱面前没啥条条框框。不过——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陆听寒反问:“你觉得呢?”
“我以前就猜过,你找的对象应该很有才华吧,能和你讨论军事啊战略啊,给你出谋划策。这样优秀的人才入得了你的眼。让我再猜一猜,起码是个硕士博士起步吧?还是哪名军官战士?”
陆听寒笑意更深:“要是他听到你这话,连自己都不会信。”
“是么?”蔡德元一愣,“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他停顿两秒,笑了,“算了算了,不管是怎么样的人,我看你这笑就知道了,你们肯定是真爱。我这老头子嘴笨,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祝你们长长久久百年好合咯!”
蔡德元继续抽烟。
尼古丁叫人愉悦,半截烟燃完了,他才意识到陆听寒没接话。
一转头,他看见陆听寒拿着一张速写纸,低垂眼眸,若有所思。正午天光明媚,而他深邃的五官却像是有化不去的阴影。
“怎
么了?”蔡德元下意识问,“要我再催一下车子吗?”
“不用。”陆听寒说,“蔡叔,你有做过梦吗?”
“做梦?谁没有做过梦?”
“我说的是美梦,醒来都觉得遗憾的那种。”
蔡德元迟疑道:“也有吧,我梦到过我成了世界首富,几百个小弟抢着帮我提鞋。”
陆听寒:“我也做过这样的梦,梦见深渊消失了,我们重新回到荒原,回到阔别已久的城市。孩子在麦田间奔跑,到处都是风车和太阳能板,有人演戏剧有人弹奏音乐。我们还重新见到了大海,坐着轮船远航,去到世界的另一头。”
蔡德元感慨:“那真是个美梦。”
“是啊。”陆听寒说,“我又多睡了一会,想着说不定还能继续做梦。但是不行,一旦梦醒了,就算是续回去也不对劲了。醒了就是醒了,梦也终究是梦。”
蔡德元有些困惑。
他觉得陆听寒意有所指,却不知道前因后果,问:“是发生什么事了?是……军部的事情吗?”
“不是,这次不是。”陆听寒依旧看着那张速写,“我查了那么久,一直没找到能让我清醒的证据,所以也做了那么久的梦。”速写纸上,少年和微光中的花朵,灿烂且美好,“……现在梦醒了。”
蔡德元更加困惑:“这幅画怎么了吗?”
“没什么。”陆听寒把速写折好,收起来,“你继续抽烟,我有点事。”
陆听寒回了客厅。
手机上是时渊发来的消息。
长尾巴呼噜怪:【你什么时候回来呢?大白鸟又在骂我了】
长尾巴呼噜怪:【我中午第一次吃到了奶油蘑菇汤罐头,要32块钱一罐,但是王妤想办法要到了特价,我只付了20块钱】
长尾巴呼噜怪:【快点回来摸我的头呀】
陆听寒面无表情地看着。
修长手指打了几行字,删了,又打了几行又删掉。来来回回几次,光标兀自闪烁,对话框空空如也。
他最后说:【时渊,你现在能打电话吗?】
他等了几分钟,等到屏幕快暗下去,新消息弹了出来:【好啊!】
电话接通。
时渊说:“你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语调中难藏雀跃。
一听这嗓音,陆听寒的神情不由柔和了。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看到时渊、听到他的声音,所有烦心事都会消失。就像是他做的那场美梦,在时渊身边,战火远去了,黑暗消退了,在千百种悔恨无奈绝望的尽头,是呼噜呼噜的撒娇声。
陆听寒说:“我在收拾东西,车还没到,想问问你有没想要的。《联盟历史》全册你要看吗?”
“好啊。”
“还有几本科幻杂志,讲飞船和太空站的。”
“可以呀,这个我喜欢。”
陆听寒看着书架:“还有一本数独。”
时渊警醒了:“这个不可以。”
“是初级版的,适合初学者。”
“不可以。”
“真的?”
“嗯,真的,我绝对不做数独了。”
看来,经过高难度数独的痛苦洗礼,时渊再不碰益智类小游戏了。
陆听寒又把剩余物品给时渊点了一遍,多拿了一些书,还有一个小小的雪花玻璃球。
运输车快要来了,蔡德元抽完了烟,开始往楼下搬东西。
陆听寒最后说:“时渊……”
“嗯?怎么啦。”
陆听寒:“……”
时渊又问了一次:“你想说什么呢?”
陆听寒讲:“……其实,大后天是我的生日。”
时渊:“哇!!”他惊喜极了,“我从来不知道诶!”
“我不过生日,从小到大都不过。”陆听寒靠着沙发继续说,“这次想着刚好把手头事情处理完了,过一次试试看。”
“你想要什么礼物呢!”
隔着电话,陆听寒都能想象到,时渊的尾巴尖肯定在欢快摇曳。
“不知道。”陆听寒说,“不用给我准备礼物,我只是……想和你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