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很喜欢你呀。你陪了我十年,我才从沉睡中醒来了。”时渊说,“深渊是需要陪伴和凝视的。你在监视我,我也在偷偷看着你呀。”
陆听寒不禁想象了一下那场面。
他巡视深渊,以为这天地间只有他、监视塔和那片柏树林,然而时渊在黑雾中疯狂摇尾巴,眼眸亮晶晶地看上来。
他问:“就因为这个?就因为陪伴?”
“嗯。这就是全部理由啦。”时渊想了想,“来到城市后,你还带我见到了那么多东西,每一样都让我更加喜欢你。”
陆听寒:“……”
这一刻他神色微动。
时渊说:“我不知道我是从哪里的,宇宙之类的东西,对我来说太遥远了。你是我的人类呀,我得和你在一起,被你摸摸头。”他再次看向陆听寒,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眸,鼓起勇气问,“这就是全部故事了。所以,你要赶走我吗?你要……杀死我吗?”
陆听寒说:“不,时渊,我不会杀死你的。我——”他顿了一下,“我需要一点时间,去思考怎么处理这件事。这是前所未有的状况,我愿意相信你,但我也会有很多顾虑。我也很混乱,不知道如何应对,没办法保证之后会发生什么。可不管如何,你不会死的。”
时渊闻言,蜷起的尾巴终于放松了一点,说:“只要我不会死掉就好,我还想和你在一起。”他再次真挚道,“对不起,我骗了你那么久,你还愿意相信我说的话。”
“我有判断能力,至少看人准。”陆听寒说,“要是相处那么久,我还看不出你是怎么样的人,我也不配当这个上将了。”
他捏了捏时渊的脸:“所以别再哭了。”
时渊终于没那么难过了,蹭了蹭陆听寒的手。
他想,他真是个很糟糕的深渊。
明明要道歉的是他,结果哭成那样,最后又是陆听寒在哄他了。
时渊不禁问:“那如
果我一开始就以真实身份和你见面,故事会怎么样呢?你会杀死我么?你还会喜欢上我吗?”
“我不知道。”陆听寒讲,“说实话我不知道。我们没办法回溯时间,也没办法假想另一种可能性。”他看向时渊,“我不知道过去怎么样,也不知道未来,甚至无法确保我们还能否在一起。我只知道一点,就是听了那么多不可思议的故事之后,我依旧喜欢你。”他笑了下,“我还爱着你。”
他搂过时渊。时渊重心不稳,打结的尾巴更无法维持平衡,被他这么一带,扶着沙发跨坐在了陆听寒的腿上。时渊低头——
他们耳鬓厮磨,交换了今天第一个缠绵炽热的吻。
“六点我们出发,去一趟科研中心。”陆听寒在他耳边低声说,“先睡两个小时吧,我陪着你。”
时渊问:“我还能和你一起睡吗?”
陆听寒抚过他的鬓角:“只要你不感染我。”
时渊笑了。
尽管眼眶还是红的,笑得也有点勉强,好歹是一个笑容。
陆听寒解开了他的尾巴。两人挤在卧室的小木板床上,睡了两个小时。时渊紧抱住陆听寒,带着酸楚又刺痛的喜悦,仿佛劫后重生。
还好,他的人类依旧信任他。
陆听寒是天底下最好的人类。
早上六点钟,他们准时出发,去了风阳城研究中心。
是关教授见的他们。
时渊在教授的办公室坐着,而陆听寒和关教授私下见面,陆听寒把前因后果和关教授讲了一遍。
关教授张大嘴,吓得眼镜都飞出去了。
他说:“我研究深渊研究了一辈子,不代表有一天深渊会走进我的办公室啊!”他看了眼时渊,“他还在吃我的绿豆饼!!”
“都要过期了,不吃也是浪费。”陆听寒的语气理所应当。
关教授狂揉眉心,感觉自己血压突突地往上升。
他倚着墙壁,缓了十几分钟,理清了思路才开口:“所以,您想先让我确定两点。第一,他会不会吸引怪物靠近城市;第二,和他接触会不会受到影响。”
“对。”陆听寒说,“先弄明白这两点,其他事情以后再说。”
“如果是大致的结果,很快就能弄明白。”关教授单手插兜,看向天花板,“我可以私下实验,不过你之后打算怎么办,要告诉其他人吗?”
陆听寒:“我有我自己的考量。”
“……行,其他人说这话我肯定不信,但我相信你。”关教授说,“不过,你先让他别再吃我的绿豆饼了。”
此后的一周,时渊几乎每天都在研究中心待着。
在陆听寒的指使下,他把关教授所有的绿豆饼都吃了。
科研中心收容了不少活体怪物,关教授作为权限最高的管理者,接触到它们很简单。
他让怪物隔着收容玻璃与时渊进行接触,在上百轮的实验后,他得出了结论。
天台的风吹得舒适,关教授和陆听寒并肩站着,告诉他:“大部分怪物对时渊都是恐惧的,害怕被他杀死。极少数怪物出于对飞升的渴望,对他表现出狂热,也因此想要接近他。不过这个范围并不大,超过八百到一千米,就没有怪物会主动靠近他了。我猜想,它们并不能时刻感受到时渊的存在。”
陆听寒拿着抽了一半的烟,问:“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他并不会吸引怪物靠近城市。”关教授回答,“详细结论还需要更多的实验,不过,基本可以肯定那些袭击与他无关。而且您不是也说了吗,他进城前后,怪物的行动
都没有异常——在这一点上,您的判断不会出错。”
陆听寒没答话。
关教授扭头一看,陆听寒正看向天空。他才注意到,那半截烟早被陆听寒夹得歪歪曲曲了,可见方才的紧张。
他第一次见陆听寒难以自控,不禁讶异。
“太好了。”陆听寒依旧看着天空,喃喃道,“……太好了。”
天空湛蓝如洗,他碾灭了烟,不再抽了。
关教授又说:“至于他会不会影响到周围人……他在人形时,完全没有任何感染波长。您之前一直在查他,已经做过很多次检查了,全都无异常。在我们的认知中没有波长就不会被影响,也不会被感染。”
他打量了一下陆听寒:“我委托我的学生去查了记录——当然,没告诉他们是为什么。总之,和时渊长时间接触过的其他人,在医疗系统的记录中,不论老弱病残都没啥问题。您也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和他接触那么久,完全没变化。”
“还是那句话,要进一步实验才能有确凿的结果,不过基本可以确认,这就是正确的结论。”
陆听寒很浅地笑了下。
关教授:“不过我想多问一句,你们……具体近距离接触到什么地步?住在一块儿,还一起睡觉?”
陆听寒:“嗯。”
关教授突然就觉得不对了:“等等,还有什么?”
陆听寒:“摸过头,牵过手,也亲过。”
关教授瞪大了眼睛,结巴了:“还、还有吗?”
陆听寒看向他。
这种目光名为“都是男人你肯定懂的”。
关教授眼镜又被吓掉了,这次,直接摔了个粉碎。
他拼尽全力,保持了一位科研者的素养:“多少、多少次?”
陆听寒:“嗯,有点多,不记得了。”
主要是时渊实在太好玩了,一玩就停不下来。
关教授大为震撼,喃喃道:“那时渊肯定安全,太他妈的安全了,太他奶奶的安全了,百分之一万安全。”
关教授临走前,一手拿着碎眼镜,嘴里念叨着什么“安全”什么“绿豆饼”什么“不愧是上将”。
而陆听寒去办公室领走了时渊。
时渊问:“实验都做完了吗?”
“暂时做完了。”陆听寒回答他。
“有什么问题么?”
“目前没有。”陆听寒摸了摸他的脑袋。
他们回了家,晚上一起吃了鸡蛋青菜面。
难得平常的一天,仿佛一切未曾发生。
等吃完饭了,陆听寒看着时渊说:“时渊,我有个事情要跟你说。”
“什么?”时渊的尾巴弯出了问号。
陆听寒:“这一周多的时间里,我好好想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时渊:“……”他顿时紧张,抱住了自己的尾巴。
陆听寒接着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知道了真相过后,我没办法假装什么都不在乎。所以,我想要问你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