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煮些草药吧。”苗翠让小女儿煮药:“等大夫到了再说。”
小银子不满道:“娘,你把那些东西都给了大哥,万一他再赌怎么办?”
“不会的。”苗翠给妇人换帕子:“你大哥已经保证过了,不会再赌了。”
小银子生气的哼了一声,气冲冲的离开了,阿娘就偏心大哥。
二儿子仍然稀奇的看着王妃:“娘,你说王妃吃什么啊,每天都有肉吃吗?”他幻想着,咽了咽口水:“那多幸福啊。”
他说着又伤心起来:“我听刘家大哥说,芦花村已经被淹了,村子里的人死了好多。”
“王妃为什么和他们一样被冲到了这里?”小孩子总是有无数的问题:“大舅什么时候来接我们到洛阳啊,到了洛阳,阿爹是不是就能有活干了。”
听到这话,苗翠手上的活计才停止:“快了,洛阳有很多船,你舅是洛阳最大战船上的船厨,到时让他安排你爹你哥上船干活,干活就有钱,有钱就能吃饱饭,住大房子了。”
二儿子听了,高兴的打了个滚。
一家人赶在天黑前,在狭小潮湿的船舱里吃完了饭,天黑时,船主才回来,他步履蹒跚,行至岸口时,让小女儿提前点灯。
小银子点灯后,欢呼一声去迎接阿爹。
中年矮个的壮实男人一进船舱就蒙了,小银子叽叽喳喳的把自己做的好事说了一遍,听得汉子大吃一惊,他皱着眉头看着明显高烧不退的妇人,埋怨道:“翠娘,你好生糊涂,怎么能让大郎他去买药!这么晚还没回来,他定是换了银钱之后又去赌钱了。”
苗翠正在缝补衣服,心中本就有气有怨,也有些后悔,却不承认:“你就不能信大郎一次吗?”
汉子从身后背着的大包里倒出一大堆的零碎东西,竟有几粒碎银子和珠钗,以及各式各样的鞋子衣服。
“阿爹,你哪来的?”小银子问道。
汉子道:“从尸体上捡的,你们不知道,我们前脚刚走没多久,清河那地方就淹了,死了好多人,它一决堤,其余堤坝也被冲坏了,现在到处都在发大水,我水性好,便下河捡了些东西。”
汉子解释道:“不光是我,其他人都在捡,现在粮价很贵,已经比以前翻了五倍,我若不捡,恐怕家里要断粮了,再说进了洛阳什么都要钱,手里有一点银钱,心才不慌。”
“现在小银子捡了个王妃回来。”汉子眉头皱的更深了:“如果一直没有人找她,该怎么办?”
“她是王妃啊,应该会有人到处找她的吧。”苗翠道。
“就是就是,王妃多大的官啊,肯定会有人找的。”二儿子道。
汉子一头雾水道:“可我记得清河县根本没有王爷,哪来的王妃?”常年漂泊在水上讨生活的一家人并不清楚那些兵荒马乱的事,幽骑驻扎清河更是一向低调的不引入注目,盖无所察觉,至于王妃这个称号,他们也不过在话本里听说书人提过一两次。
“那她究竟是不是王妃啊?”二儿子纠结。
“也许交给官府更好,不管她是不是王妃,我看她也不是普通人,到了官府,她的身份不就清楚了,看在我们救了王妃的份上,也许官府会发一些银子给我们。”汉子道。
“等大郎带大夫回来,给她诊治一下,我们再去洛阳。”苗翠道。
直到深夜,大儿子才带着大夫回来,他兴奋的脸色发红,珍珠换了银钱之后他去赌了一把,结果大赢特赢,王妃的玉坠他担心惹人眼目,没敢拿出来。
老迈的大夫皱着眉头检查了一下妇人的情况:“其余的伤筋动骨倒好说,只是她这后脑伤口颇重啊,情况着实有点危险。”
“老朽只能开些活血化瘀的药,若想让这位夫人康复,还需找名医诊治。”
看病取药一来一回,大郎跟着老大夫取药,又加了一些养元气的药材,等他回到船舱时,就被阿爹喝止把玉坠还给人家。
小银子躲在阿爹身后,哼了一声,就是她告的状,怎么了!
苗翠把玉坠重新系在妇人脖颈处,得知珍珠已经卖了,小紫陶哨和有碎痕的翠玉镯子不小心掉了。
苗翠喂完药,听见自家汉子商量明天就去洛阳,给王妃看病。
她望着躺在床榻的丰艳妇人,希望她快点醒来。
天色蒙亮。
躺在床上的妇人的手轻轻动了动,随后在疼痛中,艰难的睁开眼睛。
入目一片黑暗,恍若最深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