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劲上来,杨清河看镜子里的自己都是叠影的,这酒喝在嘴里甜甜的,没想到过几分钟整个人就热了起来,和那些洋酒是真的不一样。
她扑了些水在脸上,清凉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依旧又红又烫。
杨清河从洗手间出来,前头似乎有个高高的人影,她定定眼,这才看清,赵烈旭靠在窗户边上在低头抽烟,动作很慢,夕阳无边无尽的漫进来,勾勒出他深刻的轮廓,橙红色的光芒落在他身上,他整个人像跌进了落日里,浑身充斥着热浪和坚硬。
指尖的香烟烟雾飘渺,一丝一丝的融进光里,温柔的纠缠着。
他脸颊偏瘦,吸烟时双颊会微微凹陷,但轮廓却硬朗分明,可能因为刑警这个职业需要到处奔波,他肤色比六年前要深一点,但是很健康的颜色,也显得更有男人味。
赵烈旭吸两口就会忘洗手间的方向瞥一眼,这一抬眼,只见小姑娘嫩红着脸,水灵灵的望着她,从头到脚都是软的,只有那双眼睛,明明生的娇柔灵气眼底却总氤氲着股倔劲。
赵烈旭拿下烟,碾灭在一旁的垃圾桶上方的白色石子里,她已经走到了他眼前。
赵烈旭摸了摸她脸蛋,“胃里难受吗?陈冀倒错了酒,这酒后劲足。”
杨清河一瞬不瞬的望着他,眼里波光流动,沾着夕阳的光。
赵烈旭看着她傻乎乎的样子笑了,双手插进裤袋里,“哪里不开心了?”
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深邃,漆黑的瞳仁蕴着力量,能抚平她所有的不安。
就跟六年前一样,那时望进他眼里的一瞬杨清河就知道自己这辈子再也没法和他摆脱关系,哪怕是单向靠近。
他说她分不清感激和喜欢,听到那话的时候她觉得可笑,她一向清楚自己要什么,这份感情的起点确实是感激,但正因为有了这样一个情感支柱才衍变出其余感情。
她喜欢他这个人,喜欢他的全部,无论他活得萧条苦涩还是光芒万丈她都会喜欢他。
她这辈子没什么信仰,佛不信,耶稣不信,只信奉他。
她也不是没试想过现在的情形,他早就忘了她,他有了家室过的幸福美满,他不喜欢她,三者之一发生了,她可能会灰溜溜的回去,然后继续过重复的生活,往后再是怎么样她不敢再想了,那样漫无目的的人生太过绝望。
她没办法像故事中的主人公一样勇敢的生活下去,最后创造一片奇迹。
也许是酒精冲昏了头脑,杨清河鼻子发酸,混沌的脑子里闪过未来的种种,种种都没有他。
上次掉眼泪是什么时候,在新学校被同学恶搞吗,不,她没哭,也狠狠的报复了回去,在美国街头迷路失踪了一天一夜,自己徒步走回去却被崔萍无视的时候吗,不,她也没哭,后来只是提出条件,她要个专属的司机。
杨清河轻轻吸了下鼻子,生生的咽下这种酸涩感,只是眼眶有点红。
胃里的火烧感似远处的海浪,一阵阵席卷而来。
脑子里嘣的一下,似弦断了。
她上次掉眼泪是六年前,在顾蓉的家里,深秋的萧瑟夜晚,她躲在他怀里,哭了很久很久。
他有点笨拙,但还是极尽他的温柔去安慰她。
低低的声线就和现在一样。
如果那时候是怜悯,现在也是吗?真是只是怜悯吗?
他的温柔太过暧昧,杨清河心底总是隐隐约约的不愿去相信。
赵烈旭渐渐敛了笑,觉得她不太对劲,眼眶红红的,不像是因为酒,哭了吗?
他把她惹哭了吗?
“清——”
一字刚说出口,杨清河忽的往前走了一步,她仰着头,像在仰望万能的神明。
杨清河抓住他的手臂,纤纤十指攫得紧,浅棕色瞳仁的倒影里都是他。
微风随着海浪一齐用来,吹起她的几缕发,她的脸颊上还遗留着水珠,像出水的芙蓉。
杨清河深深的望着他,薄唇张了张,似豁出去了一般。
“赵队长,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要不要我?”
她的语气一点都不软,生硬又倔强,还有伪装的轻松。
杨清河想,最后再问一次,就再问一次,他若还是那个回答,她就回纽约。
赵烈旭双手抄在西装裤袋里,狭眸凝视着她。
果真是他把她惹哭了,即使没掉眼泪,但眼睛红成这样,赵烈旭喉结微动,心被她搅得七上八下。
“你说呢?”他的声音像海浪覆盖沙子,又哑又温柔。
杨清河手一抖,第一反应是,啊,结果还是这样啊。
她松开他的手臂,撇过头,带着怨气说道:“既然你不喜欢我,那你同事那么误会,就解释一下。”
他们会误会,她也会误会。
赵烈旭怔了几秒突然恍然大悟,他盯着她小小的身影缓缓笑了,低低的笑声传进杨清河耳朵里,她几乎秒怒。
“杨清河。”他沉柔的嗓音截断她的想作为。
杨清河沉着脸,犟在一边。
赵烈旭伸出右手,大手抚着她脸颊,使了点力道,把她头转过来,让她正面对着他。
他的大拇指渐渐从她的脸滑到她唇上,摩擦了几下。
杨清河心蓦地的一跳,措不及防对上他深邃的眼眸,里头有六年前不一样的东西。
他穿着警服,中华人民共和国警察,编号040625,蓝色的衬衫警服被他解开了两粒扣子,显得慵懒性感,又偏偏酿着刚正不阿的气魄。
赵烈旭轻笑着,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摸着她脸蛋,半倚着窗,就这么弯腰凑了过去。
领口微垂,结实的腹肌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