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高高坐在皇位上的君王不怒不喜,一点反应都没有。
“皇上,皇上。”
皇上抬眸,似乎没睡醒的的样子,“该吵完了?那就散了吧。”
他站起来就往后面走,户部尚书大着胆子提醒,“您还没有下旨……”
皇上恍然大悟般,扬声说道,“传朕旨意,封清平县主为西凉都司府副指挥,掌管西凉地区的民政……”
旨意一出,所有人目瞪口呆,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首辅颤悠悠的问道,“皇上,您说什么?”
皇上神色淡漠如雪,“清平县主看不上晋王府,她宁可自立,也不会搭上晋王府那条破船。”
他一双黑眸沉沉的扫过众人,“诸位都是朝中重臣,遇事这么焦躁,查都不查一下就直接定了清平县主的罪名,朕忍不住怀疑诸位的用心。”
他越说越激动,怒气冲冲的喝斥,“国难当先,你等不思怎么破解困局,却故意顺着叛臣的心思,自断左膀右臂,到底想干什么?”
这话太重了,众臣纷纷跪地,“皇上,臣不敢。”
皇上看着跪了一地的朝臣,嘴角勾起一丝嘲讽,“想弃明投暗,为时尚早,暂且再观望一段时间吧。”
扔下这句话,他扬长而去,留下一地惊慌失措的臣子。
太子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快步追随父皇而去。
一进养心殿,皇上的身体晃了晃,一口鲜血喷出来。
太子眼明手快的扶住他,惊恐不已,“父皇,父皇,来人,快把医正叫来。”
医正匆匆而来,把脉了半天,面色越来越凝重,“皇上,臣早就说过,您不能再耗心神,更不能动怒,可您怎么还……”
皇上没有了朝堂上的精神,摆了摆手,“朕还能活多久?”
“父皇。”太子心中又痛又急,眼眶都红了。
医正扑通一声跪下了,面色惨白如纸,“皇上。”
“说。”君王一声怒喝,强大的威势让医正胆战心惊,不由自主的说道,“若是不过问世事好好养病,三四年可活,若再这样……半年。”
皇上闭了闭眼,“开一帖猛药。”
“父皇,不可以。”太子不禁急坏了,猛药是能激发人的潜力,能延长一段时间生命,但,再无治好的可能,还会备受折磨。
皇上神色灰败,“朕的病若透露半分……”
医正满嘴苦涩,自从皇上重病,他每天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君王一旦病死,他们这些负责治病的太医都要陪葬,他不求别的,只求家人安好。
“臣不敢。”
皇上疲惫的挥了挥手,“去吧。”
等医正一走,太子跪地,含泪伏在父皇膝上,“父皇,儿臣求求您,安心养病吧。”
这病完全是累出来的,一天只睡一个多时辰,就算铁打的人也撑不住。
皇上不禁苦笑,这种时候怎么养病?甘州城还在打仗,魏王府和晋王爷先后起事,各地的难事零星起义,朝庭岌岌可危,随时会崩塌。
“朕半生坎坷,少年时被妖妃迫害,身体伤了根本,能苟活到今天已经是上苍开恩。”
“朕从先皇手中接了一个烂摊子,却不能将这个烂摊子留给你,再给朕一点时间……”
时不予他,奈何奈何。
向来沉稳如山的太子泪流满面,“父皇,儿臣只想您好好活着。”
皇上轻抚着太子的后背,“朕很高兴。”
都说帝王之家没有亲情,但,他深爱着自己的孩子,太子也爱他这个父亲。
这就够了。
屋内的气氛有一份别样的温情脉脉,却也格外的残酷。
皇上将太子拉起来坐在身边,正色道,“你怎么看沐晚晴这个人?”
太子转过头悄悄擦去眼角的泪,“她聪明绝顶,七窍玲珑,才华出众,心高气傲……极为反叛,喜欢挑战规则。”
皇上微微颌首,“有才华的人心气都高,更何况那般惊世才华,又岂会心甘情愿受困于规矩?”
后院困不住她,世俗规矩更困不住她,她能走到今天,靠的是强大的实力和坚毅的心智。
“你也看过沐晚晴的书信,觉得她的话有几分真?”
太子嘴角抽了抽,沐晚晴是个很矛盾的人,明明聪明的像妖孽,但有时坦诚的让人哭笑不得。
她每个月会寄三封信,雷打不动,以前还会让沐帅夹带,后来就以自己的名义送。
她的信通常会有三段,第一段,问安,狂拍皇帝的彩虹屁,直白的可爱。
第一段,会写自己干了什么,事无巨细都写上,文字非常生动,小事也能被她写的趣味横生,她在西凉的生活跃然纸上。
第三段,夸自己!什么今天又是被自己智慧美貌倾倒的一天,皮的不得了。
这让看信的人对她的经历了如指掌,生不出防范之心,还不由自主生出几分喜爱。
他们父子都还挺喜欢看信的,通过她的信看到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太子不得不承认沐晚晴很有手段,“九分真。”
那人太骄傲了,不屑于说谎。
皇上轻轻叹了一口气,“大齐建国一百九十年,各种矛盾爆发,有些问题沉疴已久,积重难返,再加上各种天灾人祸,朕一度还以为大齐皇朝要断送在自己手里。”
他自问是个仁德的好皇帝,但天道不站在他这边啊。
太子脸色大变,“父皇。”
皇上一直很担心自己会成为亡国之君,但现在,似乎不怎么担心了。
“沐晚晴或许是大齐皇朝唯一的转机,沉疴用猛药,乱世需重典,别人不行,她可以。”注(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