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雪都之事暂时告一段落, 尹暮尘从玄云宗派了修士,来此处善后。
她在去雪都皇宫外查探的时候,发现了季青琢遗落的纸灯笼, 那日由于被契约反噬力量反噬的烛蛾从纸灯笼里逃了出来,所以释放了镜阵的纸灯笼没有破坏。
尹暮尘低头将那纸灯笼捡起, 她注意到了施放在其中的镜阵, 她看着这险些被燃烧殆尽的破碎纸片说道:“我记得青琢阵法课成绩很好。”
“是。”虞素空站定在尹暮尘身后, 沉声说道, “她想用这个阵法保护烛蛾不被反噬。”
“挽救邪魔的想法很可笑,但是这种柔软的心, 很珍贵。”尹暮尘与孟远雾一样,见过许多风浪,但是她因此发出的感慨与孟远雾截然不同, “我猜她想要渡化邪魔。”
“对于邪魔来说,被渡化或者是被杀死, 结果是一样的,都是他们的存在被抹杀,但是……被渡化, 会让他们曾经的存在更有意义。”虞素空说, “一念之间,善恶无常,邪魔……只是另一面的人类而已。”
尹暮尘点了点头,她对烛蛾的故事并不关心,只是后来烛宫后的浮雕墙的秘密被发现,她与梁国皇帝的交易阵法也随之浮出水面, 让人能猜出几分他们之间的故事, 只是在重重纱幔之后的画像与箱子不见了。
烛蛾不知出于什么原因, 将画像与箱子里的东西转移了,在季青琢去寻找她的前一日晚上,她将自己的力量分出一分,化作无数飞蛾与火焰。
火焰把画像燃烧殆尽,只留下一地尘灰,而飞蛾则拥着这些箱子,将它们带向某一处。
烛蛾终究是……不愿毁了箱子里的东西。
在离开雪都皇宫的时候,尹暮尘问了虞素空一个问题:“素空,你当初是为何想要收她为徒?”
“啊……”虞素空对尹暮尘自然是知无不言,“或许只是巧合。”
“在很久以前,荒蚀还在的时候,我还是海里的一尾鱼,后来有人救了我,与青琢长得一模一样。”虞素空缓声说道,“我被困于岸上浅滩,她将我拾了起来,重新放回海中。”
“或许是转世,或者是她的后人。”虞素空笑道,“总之,当年那救命之恩是要报的。”
“如此么?”尹暮尘不相信有如此巧合之事,只暗暗记了下来,没再聊有关季青琢的事情。
而虞素空则开始慢慢回忆他被救回海里的那个场景,与季青琢生得一模一样的姑娘,腰间挂着一柄长剑,似乎是黑色的,他当时渴水渴得快要死了,看不清那柄剑的模样,只记得它的颜色了。
但是,他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姑娘在将他放回海里的时候,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声:“原来……生着鳞片的……是鱼。”
彼时的虞素空对自己没有清晰的自我认知,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在人类的眼中是叫“鱼”,后来他也不知到底是哪个“鱼”字,便用了“虞”当自己的姓氏。
虞素空与尹暮尘两人离开了雪都皇宫,这个季节,冬季的风雪已然过去,春风和煦,吹向大地。
季青琢在融心谷的医馆里休息了好几日,等到眼睛完全不疼了,才出去外边走动。
她的伤不是三两日便能好,要慢慢等待眼睛的伤口弥合,至少需要一两年的时间才能好。
季青琢已经适应了什么也看不见的状态,由于她现在的眼睛还受着伤,无法睁眼见光,只能用软纱蒙着。
幸好她有一个很好用的脑子,完全能用听觉代替自己的视觉,只要周围有风拂过,她就能计算出自己身边的障碍物。
原本她害怕周围人的目光,现在她看不见了,也不用管他人的目光了,行走在融心谷的廊道里,倒也不见局促的模样。
沈容玉是第一次照顾看不见的人,他恨不得将季青琢抱着走,但她偏要自己走,于是他只能牵着她的手,给她指引方向。
季青琢迈下自己面前的台阶,来到融心谷的药圃,此时的辛原正拿着手里的书本教导弟子该如何侍弄这些草药。
此时已是春季,植物蓬勃生长,在微暖的风中,有粉蝶穿梭而过,翩跹飞舞,漫山遍野的都是嫩绿色泽,其间有鲜妍的花儿色彩点缀其中。
如此美景,季青琢是看不见了。
她只嗅到了风中传来的花香,还有蝴蝶飞舞时带出的极细微风声。
季青琢寻了一处青石坐下,头顶是春季绽放的桃花,落花盈盈。
沈容玉过去寻辛原询问她眼睛的情况,辛原见沈容玉过来了,也就宣布这堂草药种植课先下课,与沈容玉聊了起来。
辛原是融心谷的谷主,这些听课的弟子,有些是别的长老收的,有些是他自己收的。总之,在雪梁域,关于门派的这种划分并不十分严格。
季青琢原本只是坐在一边发呆,通过自己耳朵里听到的声音去想象这里的春日光景,但是,在她身边响起了有人走动的声音。
她单手撑在身侧,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她没嗅到沈容玉身上的气息,所以来人不是沈容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