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么说,时雨却出了一会儿神。小叶行心虚,怕师父看出自己在抱怨他,他寻个稳妥的大腿,口上甜甜地唤着“阿竹姐”,叶行飞扑向戚映竹。
戚映竹搂住叶行,回头看时雨一眼。她不好意思大庭广众地与时雨说话,便和叶行在前面走。
时雨正要压下心头起伏不定的情绪,跟上戚映竹。但他脚下步子一转,身子一旋。周围人竟毫无察觉,一个大活人已经从这里消失了。
时雨轻手轻脚地摸回方才所在屋舍的屋顶上,掀开瓦片,看到那对父子仍在谈戚映竹――
县令四处翻找东西:“这个女郎,是真的眼熟啊。我必然在哪里见过她……殿下给我的那个画像,应该是她吧?我得找找。”
张郎则在一旁着急:“阿父,那女郎到底是谁啊?我能追慕么?”
县令摸摸胡须,目光闪烁地停下寻找东西的动作:“若我的猜测是真的,她身份高贵,你追她也无妨……她若是做了你的夫人,咱们家也能沾上光,于你阿父的仕途大有好处!”
张郎得到了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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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映竹和叶行立在府邸门口,面面相觑。
戚映竹担忧:“你师父呢?”
叶行摊手:“他可能出恭去了吧。”
戚映竹道:“县令府上到处是卫士,若是被卫士发现他乱跑……”
叶行:“没关系啦,我师父不会被发现的。”
戚映竹无奈,正想纠正一下他们师徒这种畸形的“只要不被发现我就不是在做坏事”的想法,她眼角余光看到时雨突兀地出现,便闭了嘴。戚映竹向时雨招手,让他先过来。
她招手之时,时雨身后,那位张家郎君正好从月洞门下追出。张郎看到女郎的招手,以为是对着自己,不禁惊喜若狂。
时雨回头看一下,目光闪烁。
叶行以为时雨的离开,是因他胡说八道。小孩儿扑上去抱师父大腿:“你去哪里了?我错了。”
时雨哪里知道叶行错在那里,但是――时雨把叶行一脚踹向戚映竹,低声:“叫‘师母’!”
叶行凭着和自己师父混迹江湖多年的默契,他趔趄着扑向戚映竹,戚映竹吃惊地俯身抱他时,他趁机扑入戚映竹怀里,抱住了女郎香软的腰。
小叶行太机灵,比时雨更上一层楼,直接朗声大嚷:“阿母,你别生气了,别不要我!”
那追出月洞门的张郎呆愕在原地:……什么?!
戚映竹一呆后,忍不住在叶行头上敲一下:“乱叫什么呢?”
叶行得意地缩在戚映竹怀里,回头对时雨偷笑――
若是喊“师母”,阿竹姐必然不好意思,涨红脸说不出话;但是喊“阿母”,阿竹姐知道他是调皮,且这是假的,阿竹姐只会觉得他调皮,不会窘得说不出话了。
时雨别过脸去看身后那位追上来的张郎,他满意颔首,完全忽视了小徒弟抛来的“媚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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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这位张郎也是用心的。
第二日时雨陪着戚映竹义诊的时候,见这位郎君也跟前跟后,殷勤无比。
时雨颇为郁闷,一整个白天,他在戚映竹身边的位置,都被那位张郎抢走。虽戚映竹时不时会关心他,虽叶行会帮他吸引戚映竹的注意……但是这个张郎,嘴有点太甜了。
张郎跟前跟后,不住夸女郎:“戚女郎,听我阿父说,你和你老师在这里行医许久了。你一个女郎家,却志向如此远大,实在让我佩服。”
隔一会儿:“戚女郎,我家中有收藏一些珍奇的古籍医书。家里没有人看,我拿来送你好不好?这也没什么,怀天悯地,本就是女郎这般人物才会做的事。我实在惭愧。”
再隔一会儿:“戚女郎,改日城中有曲水流觞会,我缺一位佳人相引。女郎可会吟诗作赋?不会也没什么,女郎这般整日辛苦,便是寻个地儿喝茶休息一二,也是应该的。”
他一口一个“戚女郎”,听得时雨目瞪口呆,却哄得戚映竹真就一整日和他聊了很多,颇有相见恨晚的意思。
叶行急得推时雨:“师父,你也去说说!”
时雨冷哼一声,别过脸――
他不会。
他不会那些“巧言令色”。
但他也有他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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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戚映竹和药娘子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到家中时,闻到饭菜清香,看到炊烟袅袅。二人奇怪,见到时雨从灶房中走出来,非常随意地挥手,弯眸笑:
“饿了吧?我随便做了一点儿,你们凑合吃。”
药娘子:“……”
待上得桌案,药娘子忍不住抓住戚映竹忧心问:“咱们可曾做了什么好事,怎么他一直这般帮忙?他管这叫‘凑合”?”
药娘子指的是桌案上的四荤五素两汤。
普通人家吃这些,未免太丰富了吧?
时雨笑眯眯:“我不缺钱。”
药娘子直白性格没有意识到这人在追慕自己的弟子,戚映竹悄悄看时雨一眼,忍笑劝师父落筷,不必给抠门雨省钱。到几人吃完过于丰盛的饭菜,时雨便殷勤地挽起袖子要洗碗。
药娘子不好意思:“阿竹,你怎么能让客人一个人忙?”
戚映竹便进了灶房。
她低下头并未理会时雨,她安静地洗碗时,时雨晃悠着从旁边挪了过来。他非常无所事事,与她没话找话:“那个张郎,你要和他去什么诗会啊?”
戚映竹低着头:“我不去的。”
时雨道:“去去也没什么嘛。人多热闹,能长很多见识。”
戚映竹忍着笑:“那我去?”
时雨一怔,他的虚伪客套一时进行不下去。他半晌憋出一句话:“……跟他去啊?”
戚映竹偏过脸,莹莹烛火照在她面上,她睫毛纤纤,掩着几分娇俏:“不然呢?”
时雨答:“你跟他去有什么趣儿?他这人很没意思,又不能陪你作诗,也不能跟你读书。我能陪你玩什么诗写什么画,他能么?我这般喜欢吟诗作赋的人,他怎么比啊?”
戚映竹震惊。
她噗嗤笑出,手上尚沾着水,她便仰脸来掐时雨的脸,忍俊不禁:“你?你陪我吟诗作赋?陪我写诗作画?你没说错吧?你?”
时雨腮帮被她掐住,发出的声音便变了调,怪可爱的:“昂。”
他背对着那可怜的一无所知的张郎,开始诋毁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