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行先是将契约递给王家屏等人,凝思思索片刻,摇头道:“你这契约不对,关于卫辉府的税收,每年大概在三十万两,而你这上面并未写明总税收,你只写了交予朝廷十八万两,卫辉府留下五万两,剩下的七万两哪去呢?”
说话时,他觉得脸有些发烫。
因为以目前卫辉府的情况,换任何一个官员去上任,绝对是要免税的,人家郭淡还能上缴二十三万两,这已经非常不了不起,按理来说,他们不太好说什么。
但是问题是今日郭淡太横了一点,这要不说点什么,好像看不起他似得。
申时行都已经有些自暴自弃,你反正这么牛,那我给增添一点难度,也是应该的。
郭淡笑道:“首辅大人说得三十万两,应该是三年前的时候,这几年可没有这么多。”
申时行眼中闪过一抹尴尬,厚着脸皮道:“这几年是因为修建潞王府而导致的,而你承包卫辉府,是为了证明潞王府的修建不应该影响到卫辉府的财政,那理应按之前的来算。”
“首辅大人说得是,草民还就是按之前来算的,如果是按去年的来算,只怕还得让朝廷拨钱给草民。”
郭淡呵呵一笑,不顾他们愤怒的眼神,继续说道:“我查过当时的收支账目,总税收大概在三十万两出头,起运和存留是七三分,七成交予国库,地方官府留三成。三十万两算下来,交予国库的应该是二十一万两,地方留下的应该是九万两。”
申时行好奇道:“既然你知道,那为何你这里才缴纳十八万两?”
郭淡笑道:“首辅大人不能只算收入,而不算支出,关于漕运支出、官府支出、火耗支出,等等,可也不是一笔小数目,我入驻之后,官府都得撤出,漕运也不需要,因为我这边牙行直接付账就行了,这些钱当然得减了。”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其实就账目上而言,即便在修建潞王府之前,整个卫辉府的财政基本上是年年入不敷出,存留的税钱,原本是不准乱用的,但基本上年年用得是所剩无几,遇到一点天灾,朝廷就还得拨款接济,草民都还留了五万两放在那里,一年之后,官府回来,还有些钱在手里,但是也经不起他们折腾。呵呵。”
申时行只觉脸颊发疼,这脸打得太狠了一点。
姜应鳞、李植他们,平时是能言善辩,妙语连珠,但是每回遇到郭淡,他们经常是长时间的沉默,因为他们不管说什么,郭淡一句话就能够怼回去,你们能做到吗?
你说得再好,没钱都是白搭,关键上面那位皇帝,爱财如命,你跟他讲道理,他不听,你跟他讲钱,他精神比谁都好。
当然,这账面上虽然只是三十万两出头,但其实所收之税,绝不止这么一点,因为张居正的变法,地方政府必须如数缴纳税收,每个地方的税都是定额的,但是明朝官员的俸禄又很低,是没有办法去养小三的,更别说小四小五小六,这些官员就得想尽各种办法去赖,什么火耗银,什么淋尖踢斛。
这个淋尖踢斛是最TM恶心的,百姓缴纳缴纳公粮,得先倒在斛里面,验一验成色,这斛就是类似于大酒杯的容器,官府要求把斛子倒满,上面还要留上一个圆锥体状的尖。
然后,这管事的官员上去猛踢一脚,要求这斛子不倒,但是上面的尖洒下来了的粮食是不允许老百姓回收的,算是运输和保管中的损耗,百姓再把斛中余下的粮食拿去称重,这无形中又得多交不少粮食。
他们自己都想尽办法捞钱,这存留银,哪里还剩得了。
而郭淡还给他们留五万两,真心不错了。
他们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去为郭淡考虑一下,别把自己搞这么累,没有必要交这么多钱。
那宋纁看罢之后,便道:“郭淡,你这上面有一条写得不是仔细,如这条遇到灾难如何划分责任,你只是提到遇到一些毁灭性的天灾,如洪水淹没过半,如天崩地裂,你才免于交税,倘若遇到旱灾,你难道还能够将税交齐。”
李植听得很是纳闷,你是坐我们这边,怎么心向着那边。
宋纁是一个正直的官员,他觉得这契约对于郭淡太不公平,朝廷都不敢这么去要求知府或者知县,你这么去要求,那人家铁定跑路,这怎么可能完的成。
太不厚道了!
“是的。”
郭淡点头笑道:“小灾的话,该交的还是得交,亏谁的钱也不能亏朝廷的钱。”
“郭淡,就凭你这句话,你就是我大明最忠诚百姓。”
朱翊鏐指着郭淡道。
“过奖,过奖!”
郭淡笑着直点头。
姜应鳞他们都看在眼里,但也不知如何反驳,你连钱都不愿给朝廷,你还谈什么忠诚。
宋纁也无言以对。
而他们本是来鸡蛋里挑骨头的,想办法先将这事拖着,没有想到就这么几页纸,但就这么四五张纸,真是让他们无话可说,因为上面的每一条,都是他们办不到的,真的连一条都做不到,而且对郭淡非常苛刻,搞得宋纁都为郭淡在说话。
太厚道了。
你是傻子吗?
其实郭淡根本不需要这么干,他如今精明,他难道就不知道自己给的条件太丰厚了吗?
哪怕是将所有标准,全部降低一个档次,他们也无话可说,但是郭淡就是要定这么高,因为他就不打算只搞一年,他就是将这标准定得很高,一年之后,谁敢来接。
哪怕是萧规曹随,也是做不到的。
万历问道:“朕觉得这契约很好,没有任何问题,你们以为呢?”
申时行等人是面面相觑。
申时行道:“臣以为此事事关重大,还需再仔细商议商议。”
朱翊鏐道:“若有问题,你们现在说就是了,若没有问题那就签了它,你们等得起,卫辉府的百姓可是等不起,还是你们本就不在乎他们。”
“这......。”
申时行欲言又止,又看了看大家。
对方总是拿百姓来压,又鸡蛋里挑不出骨头来,这怎么拖呀!
李植几番张嘴,就是出不了声。
朱翊鏐咄咄逼人道:“你们若不签,想要再商议也是可以的,但是内阁必须下达诏令,告知天下百姓,说是你们的问题,导致契约延后,这期间卫辉府若出现任何问题,都由你们内阁来承担,不能再推到本王身上,本王身上已经有很多不白之冤。”
申时行瞧了眼朱翊鏐,眼神充满着鄙视,真没有见过这么无耻的人,也没有见这么横的帮凶,于是道:“若是陛下、司礼监、东厂、御马监都觉得没有问题,那我们也没有问题。”
如今卫辉府那情况,谁敢承担。
PS:哈哈哈哈.....下午发了那个通知,看到很多读者留言,说什么十点之后,只发一章,我当时心里真的在冷笑,八点准时打脸,因为这一章我事先就码好了,回到家修改一下就能够上传,哪里半途中突然发现有东西落在那边,真是日了狗了,结果又打倒回去拿.....这真的是天要亡我。
我这不是借口,我只是很郁闷,这当然都是我的错,我会继续码字,一个小时看能不能码完,完成不了,就只能明天发,明天绝逼三章,除非山无棱,天地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