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跟张跃民亲,俩孩子一来不想惹爸爸生气,二来他们不知道惹怒张跃民的后果,是挨一顿,还是爸爸以后不爱他们。所以他们特害怕。
往常餐桌上,叽叽喳喳个不停,今天特别安静,吃点肉吃点鸡蛋就吃青菜,然后喝粥。吃饱了也乖乖的把碗筷放好,乖乖的擦嘴。
俩孩子聪明,很会看脸色,爸爸一直没什么表情,大小子轻轻戳一下妈妈的手臂。
“又想做什么?”梁好运问。
大小子难得没敢顶嘴:“我们想写寒假作业。”
小冯司机险些呛着。
昨天也是这个时候吃好饭,让他俩写寒假作业,俩孩子小嘴叭叭个不停,险些没把人气晕。
梁好运:“写啊。”朝书房那边努一下嘴:“去那边写。”
大小子拉着妹妹的手。
二丫头却看爸爸。
张跃民故意问:“让我陪你俩写?”
二丫头吓得赶忙摇头,跟着哥哥去拿书包。恐怕慢一点爸爸脱鞋打人。因为爸爸已经是第二次强调,他要去学校。哪有空陪她写作业啊
梁好运轻笑:“就得你收拾他们。”
“小点声,别让他俩听见,否则前功尽弃。对了,我中午可能不回来。”张跃民道。
梁好运想了想:“我等一下出去看看,路上雪铲了,我中午回来。要是还有雪,就下午再去。”
“你别出去了,我回头给你打电话。”昨天下了一天,路上积雪很厚,张跃民没敢开车。步行到帝都大学,看到环卫工人还在铲雪,就电话提醒梁好运,下午再去公司。
梁好运也没让张爷爷出去,因为太阳出来雪化了,路上又湿又滑,担心老人家摔着。
张爷爷自个的身体自己有数,看似不弯腰不驼背,然而一样摔倒就起不来,所以老老实实在堂屋陪孩子写作业。
梁好运帮忙端碗筷去厨房,俩保姆刷锅洗碗,梁好运把中午吃的菜拿出来,“对了,今儿初九,离春节没几天了,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俩保姆和小冯都知道,春节假期是带薪休假,不需要担心回去太早没钱拿。可三人都不想回去那么早。
小王直言:“腊月二十四。”
梁好运手中的藕险些摔得稀巴烂。
“我记得你们说过,还得转汽车。二十四再走,等到家就二十五晚上了。二十六洗洗衣服洗洗澡就过年了。”梁好运提醒她。
小孙点头:“正好。我们年初六就过来。”
梁好运张了张口,放弃劝说,因为她知道原因,俩人的家人催婚,甚至逼婚。
今年可能还好,明年能威胁小王,不结婚别回来。
梁好运问小冯:“你呢?”
小冯是男人,父母不敢催婚,因为家里出不起彩礼。他在部队这些年省下的钱都被家里修房子和给他弟娶媳妇了。
小冯不想回去是因为他爸吹牛吹大了。
他十八岁入伍,今年是第七个年头,能待这些年是他格外拼。要是不裁军整编,他能在部队待半辈子。那时候在转业,去地方至少是个派出所副所长级别。
小冯他爹跟乡里乡亲吹牛,就说他儿子将来能当大官。而今他转业等于给他老子俩大耳刮子。尤其得知他在帝都给人当司机,没容他说过,电话就被挂断。
小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极其要面子的父母。
进了腊月,年味重了,在外打工的人都准备回家的礼物,都开始买车票了。小孙和小王讨论哪天买车票的时候问过小冯,小冯跟她们说了句实话。
小孙就说:“大姐,小冯哥不想回去。”
梁好运奇怪:“为什么?你们部队不好请假,现在终于不用出去就报备,怎么还不想回去?”
“他爹说他当司机丢人。没有当司机的儿子。”小孙不拿梁好运当外人,想也没想就说:“他回去他爹能不让他进家。”
农村人十之有九重男轻女,梁好运只听说过不让闺女进家门的。让儿子滚蛋,还是头一回。
梁好运:“那就不回去。”怕他不好意思,补一句:“正好我们春节走亲戚,你帮爷爷招呼来给他拜年的亲戚。”
小孙眼中一亮:“对啊。小冯,别回去。要我说你以后也别回来。大姐给你工资那么高,啥样的媳妇找不到。你爹娘只疼你弟弟妹妹,回去还有啥意思。大姐还不知道吧,小冯在部队这些年的钱都被他父母用光了。家里修房子也没修他的,说他以后留在部队用不着。他身上的钱,除了你给的工资,就是退伍补贴。”
梁好运震惊:“你不是长子吗?”
小王笑道:“长子又不是唯一儿子。我们农村的情况跟你们这儿不一样,长子生出来就是照顾弟弟妹妹,将来给父母养老的。”
“那其他儿子呢?”梁好运想问,死了吗。
小王:“其他儿子是弟弟,当哥哥的要多承担一点,弟弟年龄小,帮衬一下老大照顾父母就够了。”
梁好运张了张口,愣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小冯,开车没年龄限制,开的时间长技术越好。只要你愿意,给我开多久都行。平时也可以跟小王和小孙学着烧烤油炸做面包。多门手艺多条路。去帝都大学食堂做饭也比回老家好。”
小冯内心有种说不上来的复杂感,这个感觉就是他雇主都知道为他以后打算,他爹却只想着他退伍了,面子没了。
“谢谢大姐。”小冯的鼻头有些酸。
小王:“听大姐的没错。以前在大姐家当保姆的那俩就没回去。大姐早些天还说,今年过年就去她们对象家过,顺便把结婚证领了。让她们家等着卖闺女的父母等着吧。”
小冯不禁问:“结婚证不要户口本?”
“她们用厂里的名义弄来了。你的户口在哪儿?”小王顺嘴问。
梁好运道:“他的档案在厂里。”
“那你更不用回去了。”小王替他高兴:“不像我们,补办个身份证都得回老家。”
梁好运笑道:“别羡慕,只凭他是男人,出路就比你们多。他到工地工头都抢着要。你们到工地工头往外撵。”
“是呀。”小孙赞同,擦擦手拍拍他的肩膀:“小冯同志,你比我们幸运多了。只是你爹不要你而已,多大点事啊。”
梁好运:“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小冯,运运和好好能老实半天,不用你看着,随便干什么都行。”说完就去堂屋看孩子。
梁好运到室内就收起笑容。
俩孩子偷偷瞥一眼妈妈,发现情况不妙,当真老老实实写到吃午饭。
下午也没敢闹,就在门口玩,玩累了就去屋里看电视歇会儿。
小冯忍不住偷偷跟小王和小孙感慨:“他俩听话的时候是真乖。我都想生两个。”
“你生了可养不起。”小王道:“也养不成这样。”
小冯听左邻右舍说过,张跃民收拾俩孩子特别有办法,但那些办法也是靠钱、智商和时间总结出来的。
小冯:“当我没说。”话音落下,胡同里响起脚步声,小冯下意识看去,张跃民回来了。不同昨天皮棉鞋黑大衣,今儿穿的休闲,雪地鞋和羽绒服,头发也剪短了,反而闲的更年轻。
“张老师。”昨儿冲击太大,小冯这声叫的依然充满了敬畏。
张跃民笑笑:“他俩呢?”
“爸爸!”
俩孩子从何大妈家跑出来,习惯性往他身上扑,注意到他的表情没什么笑容,乖乖的该拉住他的手,“爸爸冷不冷?爸爸进屋喝水。”
张跃民给他们个面子。
堂屋暖气足,张爷爷昏昏欲睡,听到开门声,睁开一只眼看他一下,“下班了?”
“嗯。困就回屋睡去。”
张爷爷:“不睡。夜里睡不着。对了,水果没了。好运让我跟你说一声。这么冷的天,还吃什么水果啊。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会吃。整天说什么营养均衡。我这辈子没营养均衡过,一辈子也过去了。”
“您还没死呢。”张跃民不爱听他说这些,“运运,拿推车,爸爸带你们去超市。”
俩孩子兴奋地欢呼一声,就找围巾和帽子。
张跃民起先没发现,带他们去超市路过蛋糕店,走很远了他俩还往回看,张跃民才知道他俩想吃蛋糕。
这家蛋糕店看起来很高档,是新开的。因为门口的花篮还没撤。
到超市把小车塞满,张运运推着费劲,张跃民一手拉着小车,一手牵着女儿,二丫头拉着哥哥,再次路过蛋糕店,俩孩子同时停下。
张跃民也停下,二丫头慌忙说:“爸爸,我就是好奇。走吧。”
“你妈妈想吃蛋糕。”张跃民把推车给她:“看着,爸爸给妈妈买蛋糕。”
二丫头又忍不住扯哥哥的手。
大小子小声说:“爸爸买蛋糕哄妈妈。妈妈不高兴,爸爸就不高兴,爸爸不高兴就凶我们。”
二丫头想到爸爸妈妈说的话,他们是彼此最重要的人,她和哥哥往后靠。
“哥哥,我想哭。”小丫头瘪瘪嘴,小脸别提多可怜。
张跃民听到儿女的话,忍着笑买几袋面包,又要一个大蛋糕。
蛋糕店的蛋糕通常是定做。不过刚开业,没人付定金,他们也会做一个极好看的摆出来。张跃民买的正是这个,刚刚做好,还没来得及放展示柜。
大人饭量大,张跃民的蛋糕很大,二丫头也不信有她一份。
到家里就拿眼睛盯妈妈,一脸的怨念。
梁好运纳闷:“她又怎么了?谁生日?买蛋糕做什么?”
“当然吃啦。”二丫头忍不住说:“不是生日也可以买,买来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