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顾驰渊在暗处,顾骁野在明处,对这个擅长伪装的二哥,该是根本毫无防范之心。
但愿,但愿顾骁野,不要有事。
*
许落猜对了顾驰渊的用意,却也只猜对了一半。
顾驰渊固然是为了用她的衣裙,向顾骁野证明,她逃走了。
可他的真实用意,远不及此。
“末将的人,在芦苇荡发现了这个。”
数日后,顾驰渊将那染了污泥的发带,呈到了顾骁野的面前。
顾骁野的目光盯着那发带,心脏都紧了紧。
她的发带在芦苇荡中被发现,那她的人……
“许姑娘很可能藏在芦苇荡中。”
顾驰渊道,“皇上不必担心,也许是这发带被芦苇勾住,许姑娘无意中失落在那里。数年前许姑娘曾走过一次芦苇荡,应该有经验,想必不会出什么事……”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顾骁野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芦苇荡的沼泽地有多险,没人比他和许落更清楚。
她为了逃走,连芦苇荡都敢闯,竟是不要命了。
就这般想要从他身边离开吗?
顾骁野眸色愈寒,薄唇紧紧地抿着。
芦苇荡太大,想要找到许落并不容易。
顾驰渊征得顾骁野同意,调动了原定集结准备出发前往京都的南江数万精锐,这些人由顾驰渊亲自率领,连夜去了芦苇荡寻人。
如果说,见到顾驰渊送来的许落的发带,顾骁野尚还能保持平静。
可,当数日后,顾驰渊接连派人送来许落被污泥浸染得不成样子的绣鞋时,顾骁野的手都在微微发颤。
“皇上,没准这只是许姑娘的疑兵之计。”
温平硬着头皮劝解,“她可能是故意将这些随身之物扔在芦苇荡中,好为她的逃跑争取时间。”
顾骁野没有说话。
这一夜,他望着这双绣鞋,彻夜未眠。
他想起数年前那个雨夜,那个看来纤弱的少女,是如何用超乎寻常的毅力与勇气,将陷在淤泥里的他,死死拽住一整夜。
万一,万一她真的在逃跑中,陷在了芦苇荡里…….
他猛然站起身来,衣袖拂落了桌上的茶杯。
守在外面的温平慌忙进来,被顾骁野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皇上……”
顾骁野才要说话,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从芦苇荡疾行赶来的信使被锦衣卫领着匆匆进来,风尘仆仆地跪倒在他跟前,呈上一封十万火急的来信。
是顾驰渊的来信。
顾驰渊在信里说,他们在芦苇荡,找到了两名陷在淤泥里,早已气绝的南江军士,这两人,曾是原历城都尉袁让的下属,对袁让可谓死心塌地。
当年袁让辞了都尉之职后,这两人也跟着离开军中,后来在南江城中定居,且一直与袁让有信件往来。
因为顾驰渊在这两人的家中,找到了他们与袁让往来的信件。
“虽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两人就是接应许姑娘逃走之人,但他们随身带着大量银票,且有意改换了装扮。而芦苇荡,又发现了许姑娘的衣物。”
“末将大胆推测,这两个人,很可能就是接应许姑娘逃跑的人。若末将的推测不幸正确,那许姑娘很可能,凶多吉少……”
顾骁野的身形晃了晃,脸色煞白如雪。
温平心下微惊,正要回身吩咐锦衣卫去叫太医令桓甫。
顾骁野已然开口,声音嘶哑至极地一字字道:“去芦苇荡。”
顾骁野赶到芦苇荡时,是个深夜。
芦苇荡下起了一场大雨,恍惚间,让他以为,又回到了当年那个雨夜。
只可惜这一次,他的身边,不再有许落。
顾驰渊和那些将士们已经在芦苇荡寻了十来天,每个人身上都染了污泥,浑身湿透,看不出本来面目。
他们没有给顾骁野带来好消息。
顾驰渊见到他时,面色异样沉重,欲言又止,“皇上……”
顾骁野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烦躁道:“有话就说!”
“末将的人……”顾驰渊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末将的人半个时辰前,刚发现了一个女子,身形与容貌,与许姑娘一般无二,只是她,已经救不活了……”
顾骁野心神微凛,声音都有些变了:“带朕过去。”
顾驰渊带着顾骁野走了一段异常泥泞的路,终于,来到了一处稍稍平坦的地方。
大雨便在这时倾盆而下,一道道闪电划过暗黑的夜幕。
借着闪电的光,他看清了地上那个女孩。
那女孩躺在泥水里,身体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沾满污泥的长发乱糟糟地散着,遮住了脸庞。
她身上所着的,正是许落失踪那日,所穿的月白衣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