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他娘亲病重时,父亲也未能赶回来见母亲最后一面。
可饶是如此,父亲又得到了什么?
皇帝从未信过他,一杯鸩酒,就是帝王的“恩赐”。
而今,朝廷又再度将驻守边境的任务交给了他。
数年后,他又会得到什么?
很可能,是与父亲,与祖父一样的命运。
既如此,那他又何必要忠于大周朝?
脑海中浑浑噩噩各种念头闪过,连同父亲先前那一番谆谆叮嘱,天人交战般,激烈动乱。
悠长更鼓传来,竟是已过四更。
那更鼓声惊醒了顾骁野,纷杂的念头,恍若狂风骤雨经过后的湖面,渐渐平静下来。
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一切。
他闭了闭眼,将怀中熟睡的女孩轻轻放下,替她盖好被子。
他不能再留下去了。
以她现在的身份,他也不该留。
*
许落被悯枝摇醒时,人还有些懵。
隐约记得自己昨晚哭了一场,要不是悯枝将昨夜的事告诉她,她压根都不记得顾骁野来过。
真的是糗死了,怎会对着顾骁野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她感觉自己都没法面对顾骁野了。
好在,她很快就要去西戎国,以后,也见不着他了。
这么一想,许落又振作精神,装作没事人一样,扶着悯枝上了马车。
躲在车帘后,偷偷瞥了眼顾骁野,他神色一如往常,沉静淡漠,仿佛并未受到昨夜的事情影响。
云州城,她到底是要离开了。
许虞一路相送,可终究还是要分别。
不想让哥哥担心,许落是笑着与许虞挥手道别的。
直到路边许虞伫立遥望的身影,隐没在晨辉薄雾里,再也望不见,许落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许落的错觉,从云州至边境的十余天里,顾骁野有意回避着她。
面对她时,说话行事间再无之前的随意关切,而是态度恭谨得无可挑剔。
他还尽量避免与她单独相处,晚上歇息时,若她有事找他,他总是站在帐外回话,并不踏进她的营帐一步。
许落有些不适应,却也挑不出他什么毛病。
原本他这么做,才是合乎礼制的啊。
他们抵达边境小城后,短暂歇息了一晚。
翌日一早,许落由送亲队伍送至边境,西戎国的接亲队伍,早就等候在边境那头,士兵们连刀枪剑戟上都挂着红绸,远远看去,喜气洋洋的一片。
前来结亲的,除了西戎驻守边境的将军邵赢,他是邵骞的叔父。
据说邵骞本来是打算亲自来的,但他父王突然病重,他难能抽身,只能委托叔父邵赢接到许落后,将她送往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