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抬起头:“颜郁呢?池眠,你真是好笑,说着只爱我一个,不是对别人也爱得真切,烟花放得那么好看。别给我说你就是玩玩,那颜郁对你的感情你要怎么办?就这么随便抛下他?”
“我……”
池眠想起来自己带着颜郁的约会被纪拾烟撞见过,痛苦地闭了下眼:“我不是……我和他,各取所需而已……”
“是啊,各取所需。你觉得他和我像,把他当成了我,这是你的需求,可你自己说,他想从你这里想得到什么?”
池眠被问住了,愣了好久都没有接上话。
纪拾烟看着他,突然笑了下:“你也说不上来吧。颜郁从来不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他就是喜欢你。”
“所以放过我吧,也是放过你自己。你有真心爱你的人,颜郁他各方面都比我强,我不但懦弱我还不懂什么是爱,何必守着前世那点回忆让你和我都痛苦呢。”
“烟烟……”
池眠的表情有些僵硬,他真的觉得纪拾烟变了好多,变到让他陌生甚至害怕,经历过一次生死,真的会让人变化这么大吗。
可他不知道,短短几个小时前的纪拾烟还在对他有本能的惊惧与逃避,昨天的纪拾烟还在对陆朝空闹小脾气,前两天的纪拾烟还在抱着陆朝空亲吻与撒娇。
很多时候,人的长大与成熟只在瞬息之间。
纪拾烟重新闭上了眼:“我不回去打比赛。我本来就是个该死之人,我不想也不可能去替换别人的位置。”
“说得好听,你怎么可能让我打比赛,你只会把我关起来,让陆朝空找不到。”
“池眠,因为在孤儿院那两年我对你的照顾,我的两世都被你毁了。就这样吧。”
说完这句话,纪拾烟就再次闭上了眼,不再看池眠的表情。
池眠嘴唇颤抖着,无数的话堵在喉咙里,却无力又苍白,就像此刻他的脸色一般。
他知道,纪拾烟说的都没错,是他毁了纪拾烟。
他也知道,纪拾烟不可能爱上他。
但就算纪拾烟已经说到这种份上了,他也不会放手。
岁月还长,他可以……他会努力让纪拾烟爱上他,爱不上的话,能接纳、能回到从前那样也好。
消毒水的味道依然萦绕在鼻尖,绿色的灯不停歇地闪烁着,在这里死寂又萧瑟的氛围里,连时间的流逝都恍若无从察觉。
从昨夜就没睡好,又遇到了这样的事,纪拾烟的精神已经疲惫不堪,却怎么也睡不着。
心上像是坠了块大石头,沉甸甸地压着人喘不过气。
纪拾烟总觉得自己做了场噩梦,醒来后还是在陆朝空的怀里,还会和队友们一起训练一起打比赛,听简北寒和凌忘斗嘴,喝liquor煮好的粥。
但没有。
他无数次惊醒,看到的还是刺眼的icu字母,手腕被池眠攥着,像是烙印在灵魂上的禁制,换了具身体仍然无法摆脱。
纪拾烟不敢在池眠面前表现出对陆朝空急切的关心,只能逼着自己摆出平淡麻木的表情,然而急救室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他还是猛然站了起来,就要冲过去。
因为起身太急、十几个小时不动不吃不喝有些犯低血糖,纪拾烟眼前一黑,然后就被池眠搂住了腰。
“放开我。”
他冲着池眠吼:“让我去看陆朝空!”
池眠的手劲丝毫不减,沉声道:“你坐在这里,我替你去看。”
“池眠你松手!你个混蛋,你松手啊!!”
挣脱不开,纪拾烟双眼泛起了通红,顷刻间被泪水染湿,又去喊:“医生!医生他还好吗……医生,求求你了,他还好吗……”
医生看了池眠一眼,得到默许后才说道:“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能不能醒过来还不好说。”
纪拾烟身体一颤,泪水决堤般涌出,声音颤抖透着无力:“陆朝空……陆朝空你别吓我……陆朝空你醒醒……”
“纪拾烟!”
池眠喊了他一声,同时示意医生把手术车推进重症监护室,然后拽着纪拾烟的胳膊把他拉到了隔壁。
纪拾烟心脏疼到快要窒息,对陆朝空可能醒不来的恐慌要吞噬了他,还在掉眼泪却紧紧咬住了嘴唇,喉咙发出小声的哽咽,控制着自己在池眠面前不要再哭出声。
“池眠。”
他摸了一把眼泪,咬着牙道:“让我去见一眼陆朝空。”
池眠没有错过纪拾烟眼底掩饰不住的恨意,心脏顿时漏跳了一拍。
他的心渐渐沉了下去,纪拾烟在恨他这个认知让他整个人有些恍惚,快要喘不过气。
片刻,他声音很冷淡,却强压着苦涩,问出了口:“你和陆朝空……做过了?”
“没有。”
纪拾烟死死盯着他:“没有像你对颜郁那样。”
池眠的心总算没有那么难受了,怔怔注视了纪拾烟片刻,才轻声道:“我已经让kpg的人过来了,他们照顾陆朝空你会放心的。烟烟,跟我回家吧。”
说着,他就拉过纪拾烟的手向外走。
纪拾烟的眼底有一闪而过的绝望。
刚走到门口时,他突然顿住了脚步:“等一下。”
池眠回过头。
纪拾烟从脖颈取出了一个东西,平静道:“是陆朝空送给我的,让我去和他做个了断。”
在看到那半枚爱心、明显的情侣项链之时,池眠的瞳孔骤缩,握着纪拾烟手腕的手劲无意识增大。
纪拾烟疼的皱了下眉,池眠才反应过来,立刻松了手。
“好。”
池眠的表情有些阴沉,却努力让语气温和:“你去还给他,别让我久等。”
纪拾烟套了无菌手术服,推开门的那一刻,泪水又止不住流了下来。
他看到陆朝空的面容是没有人气的苍白,吻过他无数次的唇失去了血色,闭着眼静静躺在那里,身上缠着纱布、插满了数不清的管子。
纪拾烟身形一晃,缓缓捂住了嘴。
他的陆朝空曾经是那样的意气风发、鲜衣怒马,他就应该在召唤师峡谷、在他热爱的职业赛场上翻手为云覆手雨,创造属于他的荣光与时代。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躺在病床上,未知生死。
纪拾烟觉得自己就是个祸害、是个灾星,前世让陆朝空性情大变,今生又让他生死未卜。
他怔神般注视着陆朝空的面容,像是要把这一刻牢记在心底,不知道下一次再看见会是何时……还会不会有机会。
然而片刻,纪拾烟余光忽然看到池眠站在了门外,就要推开门,当即不敢再多留,立刻卸下了项链。
他缓缓俯身,一根一根掰开陆朝空的手指,放进了他的手心。
虽然冰冷,但这熟悉的肌肤触感让他又控制不住落泪。
而后,纪拾烟弯下了腰,唇贴在陆朝空耳边,一字一顿,极轻却极坚定道:“陆朝空,我是纪拾烟。我也爱你。听到了吗,我说我也爱你啊,你一定要醒过来,我会一直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