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亦有些差异的看了一眼面前的老人。
“你认识我?”
随即她反应过来, 这大概也是一位看过她直播的游客。
现在老人家都喜欢看直播了吗?
常古道有些激动,这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得来全不费工夫!
之前他想找馆主的时候,不知道该往哪去找,没想到放弃了找馆主这个想法之后,随便逛了两圈就碰上了真人。
这就是上天注定让他们二人见面啊!
常古道压下了内心的激动,整理神情,客气地看向荀亦,开口道:“我是看过你的直播才认出你来的, 这次也是专门为了你来博物馆的。”
说着,他自我介绍道:“我是常式皮影现在的当家人, 常古道。”
他不喜欢那些绕来绕去的套路, 既然是抱着和同行交流的想法而来的,那自然得先报上自己的大名。
荀亦最初听到他是为她而来这句话时还有些诧异, 听到面前老人后面的自我介绍后,恍然大悟,这是碰上同行了啊!
她对这个世界的皮影艺人不怎么了解, 连忙在心里呼唤了系统几声。
系统了然的将常古道的资料呈现在了荀亦的脑海之中。
荀亦一目十行,快速扫过那些资料
看完资料的荀亦心里有些震动, 面前的老人和皮影戏世界的那些前辈一样,都是从动荡年代一直坚守到现在的皮影艺人。
荀亦和那些老人相处过, 知道他们都是对皮影戏极为热爱, 为了这一门艺术付出终身努努力,值得让人尊敬的人。
面前的这位常师傅也是一样, 系统资料上概括的描述了他的经历, 写明了他在这些年里为了发扬皮影戏做出的种种事迹, 付出的无数心血。
“常师傅, 久闻大名,您叫我荀亦就可以了。”荀亦客气地开口道。
她的脸色有些变化,从原先的随意变为了现在隐隐带着钦佩的表情。
常古道这个人精自然注意到了荀亦的转变,他好奇的看着她:“你认识我?”
荀亦含糊道:“在长辈那里听过您的名字。”
系统资料上显示常古道是如今北方皮影戏的领头人,如果她借着这句话恭维对方两句,说不定能得到对方的好感,这对荀亦自身来说是有好处的。
但她没有这么做。
她也只是刚刚在系统资料里看了常古道的经历而已,若是直接承认自己认识他就有些夸大的嫌疑了,毕竟她连他的一出戏都没看过。
要是在之后的交谈之中暴露了,那反而会造成反效果,不如就直接承认自己只是听过他的名字,对他本人不熟。
常古道的确没在意,倒不如说他对荀亦听过他的名字这件事就已经够惊喜了。
“没想到小荀你还听过我的名字啊,这到是我的荣幸!”常古道笑呵呵的开口道,直接把对荀亦的称呼从原先的馆长变为现在的小荀。
套近乎手法一流。
“您刚才说您是为了我来博物馆的,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常古道见荀亦没有反驳自己的对她称呼,心里偷笑,他的交际能力还是很出众的,不动声色的就拉近了自己和小荀之间的距离
“说找你有什么事倒是不至于,我的好友昨日来过你的博物馆,看见这里的皮影戏展厅后,特地和我推荐了一番,我也是好奇而来的。”常古道开口道。
他来博物馆自然不是只为了看皮影戏展厅,他还有些别的想法,但现在不好直接说出来,这才刚认识呢,把小荀给吓到了怎么办?
说着说着,他有点忍不住了:“小荀啊,这些皮影都是你自己动手雕刻的吗?”
尽管他心里已经有了定论,但在没有得到对方承认之前,他还是有些不敢确定。
那些皮影的雕刻技术实在不像是一个才20岁的姑娘能达到的。
除非她从娘胎里就开始练习这门技术。
但这是不可能。
在常古道的目光之下,荀亦面色自然的点了点头。
见荀亦承认了那些皮影都是由她自己雕刻的,常古道长叹一口气,笑着赞叹道:“还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你的手艺怕是连我都比不上了。”
“您这也太谦虚了,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荀亦这个厚脸皮的都快被常古道夸的不好意思了。
一直站在这里聊天也不是回事,荀亦抬手指了指身后的亭子,“常师傅,我们进去坐着聊吧。”
二人坐在了亭子内的圆桌两侧。
常古道满脸好奇地打量着亭台中的布置,目光停留时间最长的地方就是圆桌边上的等身皮影。
他记得他来的时候这个亭子还孤零零的只有几根柱子和顶盖,怎么一转眼就变成这个样子?
想起刚才荀亦趴在亭子上的画面,常古道没忍住,开口问道:“我来的时候看这个亭子好像不是这样的,这些东西都是你刚才安装上去的吗?”
荀亦点了点头,她的手指向封住亭子四周的精致皮板,“这些都是我平时雕刻皮影时剩下的皮料,质感不是很好,不能用来做皮影,但扔掉又太浪费,我就把它们拿来装修这个亭子了。”
常古道这才注意到亭子周围侧面的那些板子不是他想象中的磨砂玻璃材质,而是制作皮影的皮料。
他为荀亦的巧思而折服。
“还是你们年轻人的想法多。”他笑着开口的,“刚刚来你们博物馆的时候都给我吓着了,原本以为这里的皮影戏展厅只是把皮影放在玻璃柜给别人参观,没想到你居然能把展厅布置成那番模样。”
“不过你把那些皮影放在外面让游客们随意触碰,就不怕他们把那些皮影弄坏了吗?”常古道没忍住,问出了这个心中的疑问。
荀亦自然不可能告诉他那些都有系统的保护,游客们是不可能弄坏皮影的。
她换了个说法:“皮影这种东西做出来就是为了让人赏玩的,为什么要怕游客把它碰坏呢,只要不是刻意去损坏那些皮影,为了兴趣和好奇去触碰皮影我是很欢迎的。”
常古道恍然大悟,确实,皮影这种东西本就是让人供人娱乐的,皮影艺人在影窗后为观众表演是一种形式,让观众们直接触碰皮影又何尝不是另一种赏玩的方法呢?
他不再追究这个问题,反而和荀亦聊起了皮影制作技巧上的问题,同时追问了一些她在设计那些人物形象时的想法
当然,他也不是只向荀亦求问,在问她问题时,他也将自己对制作皮影时的一些心得告知了荀亦。
两人越聊越起劲,到了后来,两人对对方的态度都有哪些变化,不再原先那般客客气气的,反而多了些随意。
荀亦在皮影戏世界里呆了二十多年,那时的她除了研究皮影戏之外,其他事物一概不管,对皮影戏的研究极为深刻。
常古道就更不用说了,他从小开始学皮影,大半辈子都耗在这门手艺之中,对皮影戏的了解非常人所能及。
二人的聊天也没个话题,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从皮影戏的雕刻技法到耍皮影戏的各种小技巧,从皮影戏的历史发展聊到各种关于皮影戏的民间趣事。
最后还聊了聊关于口技的应用和对各种皮影戏创新的看法。
天南海北就没有他们聊不到的地方。
不管他们提出什么话题,对方都能接得上话,还能往下聊上两句,这就让人很舒适了。
荀亦在回到这个世界之后,除了系统以外就没有第二个能和她聊欧阳修的人了,憋了这么长时间,话自然不少。
常古道比荀亦还要惊喜,他没想到荀亦的知识面居然这么广,要知道他刚才提出的那些问题里,有很多都是已经快要失传的技法。
可荀亦居然也能接上两句。
不止如此,在他聊到他当年去某些偏僻地区游演的往事时,她居然也能接上话,还把那个在外界毫无知名度的小镇的习俗都说了些出来。
常古道已经很久没有聊的这么畅快过了,自从他在当年的那次演出中奠定了北常南白的地位之后,很少有人能毫无顾忌的和他聊天,就算有那么一两个性子活泛的,也会因为接不上他的话而让他有些遗憾。
他的那些老朋友倒是能和他聊上两句,但人家也是很忙的,离得又远,没那么多功夫和他闲聊。
此时的荀亦在常古道的眼中从一个很有天赋的小辈隐隐向忘年之交转变着。
他交朋友不看相处时间也不看对方的年龄,只讲究一个眼缘。
若是不合他意,对方再有钱地位再高,他也不会多看对方一眼,如果合上他的眼缘,就算对方只是个小孩,他也能称上一句小友。
荀亦正是他眼中的后者。
常古道拿起自己的保温杯喝了口水,忍不住开口道:“荀小友你刚才说的那个口技技法和皮影戏结合在一起有人成功过吗?”
他对口技这一方面了解不多,自己只能做到在表演皮影戏时进行男女假音转换。
像荀亦所说的,在皮影戏表演中用口技表达各种动物的叫声,战场厮杀声等等画面,他是闻所未闻的。
那大概只有极少数的口技艺人能做到这一点。
“当然有人能做到了。”荀亦开玩笑道,“你面前不就坐着这么一个人吗?”
常古道满脸诧异的看向荀亦:“荀小友你的意思是说你会那种口技吗?”
他只是下意识的追问了一句,心里已经认定了荀亦会这门技术。
荀小友可不是个喜欢说大话的人,她说能做到,那自然不会有问题。
想到这里,常古道心里更震惊了,他忍不住感叹道:“小友,你还真是超乎我的想象啊,我原本以为你的雕刻手法就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你居然在口技这方面也有涉猎。”
荀亦笑着开口道,“我也只是因为长辈的教导对这方面有些了解而已,您刚才所说的百蝶穿花那才是真正考验人的操作技术呢!”
常古道的百蝶穿花是他的成名绝技,他能同时控制几十只蝴蝶皮影,让它们上演一场花与蝶的舞蹈盛宴。
要知道皮影艺人同时操纵三四个皮影就已经很考他的技术了,常古道那可是是同时操控几十个皮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