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之中, 身着一身明黄色双龙戏珠寝衣的少年由着宫人卸去金冠,小皇帝生的唇红齿白,一双风眸漂亮风流。
铜镜中的美人眉眼流转间, 有一番常年累积的苍白病弱感。
这样的人,注定成不了一个好皇帝。
大太监忽然走到郁婳边上, 说,“陛下, 温皇子前来奏琴了。”
郁婳微微皱眉,这个时辰温棠来养心殿做什么?
郁婳什么都还没说, 温棠就已经踏入养心殿中了。
——从前郁婳太宠着温棠, 温棠进养心殿也不需要通报。
郁婳本要入寝因而吩咐了宫人熄灭了几盏灯,灯火阑珊处,温棠一袭月白衣袍慢慢走入殿内, 月白色衬托得他面容冠宇。
剑眉星目,长身鹤立,不愧是被誉为“大齐第一美男子”的气运之子。
温棠站在殿中,心中却在思索着什么时候离开楚国。眼下已经到了最佳时期,只是走之前, 他还须得搅乱楚国的局势。
昏暗的灯光之中, 温棠撩起了眼皮去看重重帘帐中的那人, 明黄色的寝衣将小皇帝苍白的肤色托衬得明艳了些许。
温棠端的是一副芝兰玉树的君子风度, 即便被留在宫内,他也还是天下人里光风霁月的翩翩公子。
若不是大齐的军事实力不敌大楚,而楚国又有摄政王霍誉这么一位骁将,大齐也不至于将如此优秀的储君温棠送入楚国。
温棠脸色淡然, 其实心底对楚国这位小皇帝也是不屑一顾的。
小皇帝伸出手撩起来明黄帘帐, 伸出的手颓然垂下, 像是只折了翼的透明蝴蝶,蝴蝶颤了又颤突破了重重叠叠的帐幕飞到了温棠眼前。
温棠蹙起眉,盯着那人苍白的手看了许久。
一国的皇帝,居然生的如此孱弱。
郁婳沉下丹田,故意压低了声音,忍了一下咳嗽说:“今夜朕身体欠佳,温皇子还是先回沁竹轩吧。”
——沁竹轩是温棠现在在宫中的住处,郁婳特意划给了他一大片竹林,那时宫中都流传着沁竹轩最配温棠这种沅芷澧兰的君子了。
郁婳身旁的大太监愣了一下,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圣上的用意——之前郁婳一直对温棠和颜悦色无所不依。
不仅是大太监愣了,连已经踏入殿中的温棠也愣了。
郁婳扫了一眼身旁的大太监,大太监心领神会,迎了上去和温棠说了一番陛下今日身体不大好,听琴就暂时歇下罢。
这是温棠头一回吃闭门羹。
来之前温棠心中早有谋划,他本想和这蠢笨无能的小皇帝进言几句,以挑拨一下摄政王在小皇帝心中的地位。
今日温棠在大殿上受了霍誉的屈辱,又怎么可能善罢甘休,今日小皇帝虽然没有宣召他来,他还是主动在养心殿外求见。
但这一次,温棠居然受到了拒绝。
温棠打量了一番大太监的神色,见大太监也神色困惑,温棠压下了心中的疑惑不满,只是淡淡一点头就要往回走。
大太监也不敢怠慢温棠,毕竟这位是陛下身边的红人,阖宫上下都知道温皇子是小皇帝心尖尖上的人。
大太监送着温棠出了殿门,还给温棠了台阶下,笑着解释了几句陛下的身体确实不大好。
温棠当然知道楚国这位小皇帝的身体情况有多么糟糕,这小皇帝长年累月都是一副苍白孱弱的病体。
不过今晚,也许是烛火朦胧,小皇帝的眼睫线条在烛光中晕开,添了几分温度。
面对大太监的解释,温棠只是冷冷淡淡地“嗯”了一声,他也没有多停留,没多久就匆匆离开了养心殿。
温棠身边的心腹抱着温棠的七弦琴,压低了声音困惑问:“主子,今日这是怎么了?”
“这小皇帝居然把您拦在了殿外?”
从前温棠要进养心殿都不需要通报,在小皇帝的刻意纵容下,阖宫上下的宫人都对温棠毕恭毕敬的。
温棠冷冷地看了一眼心腹,什么话也没有说。心腹被温棠这样看了一眼也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立刻止住了声音。
温棠背过手,月白长袍在月色下愈发发蓝,只是步履比平日里加快了些许。
心腹匆匆地跟上主子的脚步,警觉地察觉了主子此时不悦的心情,也只闷头走路不说话了。
温棠在朦胧的月色下走路,石子小径旁还有着一片清幽的竹林,可他现在没有半分心思去赏月。
温棠眼前不知怎的出现了今日在大殿上看见小皇帝时的场景,比起平日荒淫无度的小皇帝,今日的小皇帝看着似乎多了一分气势。
这并不是一种倚势凌人一手遮天的气势,也是一种出尘的气势,温棠从小皇帝苍白的眉宇间看见了一丝神性。
无喜无怒的神性,看着冷淡无情,那是一种不会把任何事物放在心上的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