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色下落, 韩祁带着郁婳回到了车上。
驾驶座上的男人开了一会车，脸色冷硬的就像四周逐渐降下的气温一样。
但他在微微侧过脸，余光中看见副座上合眼睡着的少年时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郁婳其实还没睡着，但的确困的不行了。他一听见轻轻的笑声就睁开了眼, 微微坐正身体看着前方的道路：“去哪？”
车子停在红灯前, 韩祁抓着方向盘的手指轻轻动了动, 说：“去我家。”
郁婳愣了一下，还是默默压下来自己想说的那句——“他会追来的。”
韩祁的视线落在郁婳左手腕的手环上，忽然开口：“你的手环挺漂亮, 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郁婳没动, 韩祁就轻轻俯身将手环慢慢摘了下来。韩祁这时离郁婳极近，甚至可以看见少年莹白细腻的皮肤还有卷翘的睫毛，他一字一句地看着郁婳说：“你最近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郁婳眼底有着淡淡的青色。
“只是有点困。”他不动声色地往后移了移身子。
除了嗜睡以外，郁婳的身体没有其他异常, 但韩祁还是敏锐地察觉出了点什么。
他继续发动车子, 不过车速要明显快上许多。
黑夜逐渐笼罩大地, 他们也终于到了一栋别墅前, 韩祁停下车。
韩祁住的别墅不小，只是贯彻了性冷淡风，只有黑白两色。郁婳跟着他走入别墅之中后, 停在了客厅没有继续走动。
而韩祁似乎也不担心他逃跑, 关上了门后就走进了一个房间。
他从房间内拿出了一个全息头盔，微微抬起手上的头盔看向郁婳：“你要试试吗？”
“这是什么？”少年眉宇间有疑惑的神情流露, 冰蓝色瞳眸圆了几分。
韩祁示意他坐下, 才开始解释：“这是能带你回家的工具。你应该能察觉出来自己的身体状况吧, 在这个世界太久, 对你的身体也不好。”
他的目光静静地落在郁婳眼下的淡青色上, “你很困，很嗜睡，精神不好，是吗？”
郁婳没法反驳，他从进入这个身体的第一天就发现这个问题了。
他离不开游戏，即便周让给他塑造了一个新的躯体，他却仍与游戏建有连接。
“你不能再这么下去了。”韩祁看着郁婳，“再待下去，你的精神承担不了这种巨大消耗的。”
其实根本不用韩祁点破，郁婳早就发现了这一点，他之所以这么嗜睡也是因为他的精神状态不够好。
正如韩祁现在对他所说的——回到游戏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韩祁安慰似的轻轻将头盔放在他手上：“我知道你很聪明，早就猜到这些了。不要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重量不轻的头盔落在郁婳手上，他静静地看着韩祁，似乎已经猜出了对方想要做什么。
韩祁比他能想到的还要疯。
郁婳轻轻抓紧了手上的头盔，韩祁方才打电话时说过的话还在他耳边响起：“我要他永远记住我。”
韩祁是想和他一起，一辈子待在游戏中。
可游戏状态很不好，对土著nc来说没有什么，可对外来者来说有极大的风险。
韩祁如果执意一起进游戏，很可能会真的陷入脑死亡。
……
周让根据郁婳手腕上手环的定位从公司开始一路上飙车。
他先是去了游乐园，才发现定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动了。
周让当时送郁婳那个手环也不过是为了好看，定位系统鸡肋，估计被韩祁发现后就毁了。
韩祁的确在摘下郁婳的手环后就将手环扔出了车窗，定位也坏了。周让只能凭着自己的感觉去找人，他隐约有一种预感——韩祁是带着郁婳去了他的住处。
周让调转车头，往韩祁的住处开去。要打听韩祁的住处对他来说也不是一件难事。
他匆匆来到了韩祁的家门口，看到锁死的门就一皱眉，转了一圈后抄起花园里的一个铁锹。
“砰砰砰。”
周让举起铁锹，手上坚硬的铁锹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门锁，几下后，门锁歪了。
周让一脚踹开门，匆匆走进门。他急切地寻找着那抹金发身影，没走几步就在客厅里看见了郁婳。
不过他已经戴上了头盔，金发被掩于头盔之下。
周让猛地走了几步，才看见坐在郁婳身边的韩祁，他也戴上了头盔。
不过韩祁还没有进入游戏，他一听到门外的响声就停了下来。
韩祁没有动作，甚至连头盔都没有摘下来就问：“你来了？”
周让恨不得给韩祁一拳：“你疯了？你要做什么？”
韩祁的声音从头盔里传出，听的不是特别清晰，但是能听出冷意：“疯了的是你。你知道你把他带出游戏给他带来了多少伤害吗？”
“你说什么？……”周让的拳头微微松开，声音也迟疑下来。
韩祁没有继续回应，下一秒就进入了游戏。
富丽堂皇的大厅之中，坐在高台上的金发少年一步一步从台上走下。
他的身后是玫瑰王座，精致的金玫瑰与红宝石勾勒出奢靡的弧度。
这是郁婳第一次遇见周让的地方。
只不过，这次的人不是周让了。
郁婳走到了台下那人身边，盯着对方浅褐色眼眸看了一会：“你确定要陪我留在这里？”
那人浅褐色眼眸在阳光下如同琥珀一样剔透漂亮，看向郁婳时很是绅士地说:“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你会死的。”
“我不怕。”韩祁顿了顿，“我说过，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会代替周让，成为小子爵真正的骑士。
韩祁早就准备好了一切，甚至在进入游戏前已经将名下的财产都无偿赠给了俱乐部。
他早就做好了一辈子待在游戏里的准备。
其实死亡一点也不可怕。
郁婳没想到韩祁会主动提出为了他而死，甚至在最初，他也没有感觉到韩祁对他有什么特殊。
这是最好的结局，他不需要动手，对方就心甘情愿地献上生命。
他应该高兴才是。
“上神，您应该高兴才是。”
是啊。
他是得高兴一点。
郁婳闭了闭眼转过身，语调微微上扬:“走吧，我带你去参观一遍古堡。”
他们是古堡里仅剩的人了。
韩祁勾起唇，他喜欢这样的结局。
周让也不会再来打扰他们，早在进入游戏前他就强行关闭了游戏所有的通道。
韩祁的浅褐色眼眸泛开笑意。
他出不去，也不会再有人进来。
即便是郁婳也没有猜到韩祁能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情，清瘦挺直的背影在他前面慢慢走着。
……
……
韩祁死在了古堡中的第十七天。
一切就像是冥冥之中早有安排，在他进入游戏的那一天就猜到了结尾。
但他还是坚定地踏进了游戏。
他躺在床上，英俊立体的面容有些苍白憔悴，浅褐色眼眸直直地看向床边坐着的郁婳，似乎是想要一个答案。
“我死了，你会忘记我吗？”
怎么可能？如果真的能如此轻松地放下忘记他，当年也不会在w01世界闹出那种事。
郁婳也不可能出现在这。
与数万年前全然相似的一幕再次发生在郁婳眼前，他垂下眼帘，像是承诺似的说：“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韩祁似乎撑着那么一口气就是为了郁婳的这么一个答案。
郁婳一说完，韩祁就闭上了眼睛。
就算游戏没出问题，韩祁一意孤行地选择关闭了通道时就暗示了今日。
一个正常人的现实躯体得不到营养，也会死亡。
但他还是陪了郁婳十七天。
不止是韩祁，现实中的周让不眠不休地看着游戏屏幕十七天。
实验室的人怎么劝他也不听，甚至冷冷地赶走了发小。
周让看着光屏，下巴已经冒了青茬，俊美潇洒的脸只剩下颓然痛苦。
游戏通道关闭了，可他恨不得留在游戏里的那个人是他。
周让自然知道韩祁安的是什么心，他想要郁婳一辈子都忘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