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砚泓面目无波,心口却阵阵收紧,以他对姚静檀的了解,她确有可能跑到太后面前来哭诉一通。
未及深思,只听太后又道:“本来哀家想,这些流言也未必都是真的,于是便召了郑蓉琴入宫,她只讲说大敌当前的确是你二择一的将她救下,本想着多问两句,谁知她那身子骨竟硬生生的晕了过去,哀家便命人将她送回家去了。”
竟不是姚静檀说的
这答案倒让孟砚泓有些意外。
瞧他对此竟也不反驳,倒反而让太后更看不懂了,“看来她说的是真的,你当真舍了静檀?”
辩无可辩,孟砚泓也不急着解释,只硬从牙关中挤出了一个字,“是。”
太后将手里的翡翠珠子拔弄的更响了,唯有女子才能设身处地为女子想,若非有十分的缘由,谁又能接受自己的未婚夫在生死关头选择弃自己却救下旁人!
伤人透顶是一,甚至可以说是奇耻大辱也不为过。
太后听了都觉得脑热,脸色明显不如他刚时门时温和,就连语气也变得干硬起来,“怪不得,怪不得昨日静檀入宫求着哀家将你们的婚事取消,昨日她就是跪在你现在所处的位置上。”
话落,孟砚泓脑子里“嗡”地一声,竟也垂目去看自己现下所踏的地面。
她昨日,是跪在这里吗?
她是如何求的?
“若是哀家先前不知这些,怕还要奇怪,好好的一桩姻缘怎的非要断了,可如今看来,也不怪静檀,你与郑家小姐做的太绝了些,”太后现下已是及力压制心里的火气,还能勉强心平气和的与他讲话,“瞧你素日里不声不响的,原来早就心有所属,给你和静檀赐婚之前,你若讲你钟意的是郑家小姐,哀家也不会生生的将你和静檀扯在一处。”
显然,太后想歪了。
“孙儿并不喜欢郑小姐。”这次他辩的倒是及时。
这就让太后更加闹不懂了,“不喜欢她,既不喜欢她那你倒是说说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孙儿有难言之隐,请皇祖母恕罪!”他起身撩袍跪在地上,牙关紧咬。
太后于上盯了他半晌,也自小知他脾气,他若不想说的话,即便是用铁钳硬撬也撬不出半个字来。
到底年长之人宽和,守着这么一张烂摊子到底也泄了气。
只闻她低叹一声,微一扬手,“罢了,今日叫你来,哀家就知道会是这副样子,你起来吧。”
孟砚泓应声而起,却不再坐下,只直挺挺的站在太后面前,等她接着发问。
“对于静檀要退亲的事,你是如何想的?”
“这件事上,是我愧对于她,过后自会好生补偿。”
他说的是补偿,却并非解释。
“你想的太简单了些,可曾听闻过一句话叫作‘哀莫大于心死,悲莫过于无声’?若她哭着来求我,这件事倒还有转圜的余地,可她来时,却是风平浪静,甚至没有说过你或是郑蓉琴半个不字,亦未曾提过栾城之事,只说自己身子不好,担不起为皇族开枝散叶的重任。”太后一顿,“过往不提,一副只想快快脱身的样子。”
话未说尽,太后却已知道结果,当初给二人赐婚时,姚静檀那一双杏目眼中似盛满星河,亮光闪闪只为了孟砚泓,可她提退亲那日,双目却是一汪幽潭,再无当初之意。
姚静檀非耍脾气,她是认真的。
宽袍广袖盖住孟砚泓正捏紧的双拳,他望着地上自己的影子,似能看到姚静檀跪在这里同太后说话的模样
眼睫微颤,退亲这件事,前不久她才提过一次,那时只当她是闹脾气,可这次他却感觉她不是在闹。
这两日他昏睡着,醒来时曾问过姚府那边有什么动静,得到的答案却是一片平静。
他本想着寻个机会去见她一面,哪知,她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便先到了太后这里。
静默良久,孟砚泓喉结微动,似寻了一处上好法门,对太后道:“我与她的亲事,是由皇祖母所赐,赐婚一事并非儿戏,若朝令夕改恐难以服众。这件事,孙儿自会解决。”
太后是过来人,什么场面没见识过,探耳一闻,便知他言外之意。明明是自己舍不得这桩亲事,却非要扯这么多出来,“婚事是由哀家所赐不错,可哀家向来也不愿这世间男女盲婚哑嫁,从前由哀家所赐亲事作废一事也不是没有过,不差这一桩。”
至此孟砚泓眉目一凛。
“不过,事已至此,哀家也想推你们一把,退亲这事,哀家还没有全应下来,只让她回家去冷静一下,十日之后,若她还是坚持退婚,这桩亲事,才是真的作废了。”
这便是太后给孟砚泓留存的最后一丝机会。
孟砚泓脸色晦暗不明,却还是微微颔首同太后道:“多谢皇祖母。”
定睛望了孟砚泓片刻,太后才又道:“其实静檀身子不好不能为皇族开枝散叶这事,是哀家加以润色才同你讲的,你可知,她来时真正同哀家讲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