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炀忽想到了。原来所谓的登神机器……就是幽斯人封包送给各个文明的知识吗?而我们这个世界上的人不通群星秘史,还把登神机器称为“神座”,因为掌控它的人就能得到幽斯人的智慧和力量。但当初的神座持有者奥尔仙安应该是原始智能不足,竟无法善加利用,完全蛮干,导致诸神嫉恨,最后被刺。
神座的碎片就这样落入了法洛莎身上,大部分都在她那里,只有一块流落在外、不知所踪,又有两块在蒙德手中。
那样的话,一旦重新聚齐神座碎片,岂不是就可以重塑登神机器,找回所谓幽斯人科技文明的遗泽了?由人类文明加以继承,恐怕能对群星使者进行反击。
“您最开始说的‘群星使者的世界’指的又是?”徐炀问。
“它几乎摧毁了所有的文明,也许茫茫星海只剩下了你们的文明吧,你应是20亿年来第一个被抛入虚无境的。那么,在它征战的过程中,无论星河魔女还是古代幽斯人的技术武器都重创了它……但它还是很难被击败,因为它的本质是高维生物,它的攻击实际上是从‘它所在的地方’对你们进行了跨维度、投影式的攻击,无可阻挡,它那是个非常隐秘的地方。但我们能算出其坐标。”
“算出来之后呢?”
“想办法进去,无论用什么办法也好,想办法进入那个空间,或者干脆把那个空间毁掉。幽斯人和魔女文明和它正面决战的手段全都失败了,只剩下我们,被放逐的星神们,还有机会算清楚群星使者真正所在,并对它的核心发起攻击。”闪耀意志体道。
“我明白了……那么,请把方程式告诉我,由我来完成这最后的计算。”徐炀坚决地说。星神意志们已忍受了太久的孤独,现在也决定将这份知识传出。
自那之后六年,徐炀的意志就一直在虚无境中,跟这些同样被流放的星神意志一起研究如何计算群星使者的真正坐标。
魔女文明战败了,所有的魔女们都在星海中流亡,不得不“窃据”各个智慧生命的产房,完成延续。虽然这导致很多智慧文明像旧人种族完全灭亡,但魔女们的魔力仍然传承下来,保留着最后的胜算。
幽斯人战败了,所有的知识被他们封装成“登神机器”一般的造物,送往智慧生命所在的星球。即便他们自身已经被毁灭,遗族被奴役,但登神机器确实蕴含着足够让人成为“神明”的无上智慧,保留着最后的胜算。
星神战败了,巨大的生命们在星海中飘游,就像炎多一样偶尔会落到某个星球上,而绝大多数同族都被杀死,被流放。但这些被流放的意志体仍然在虚无当中思考、推测和判断群星使者的真实位置,保留着最后的胜算。
而徐炀这六年来,便是在此追寻最后融会贯通的可能性,让魔女们的力量、登神机器的智慧、星神的计算全都聚合在一起……
期间,他也看到法洛莎她们拼尽全力,翻遍古书,用极其笨拙却又极其耐心的方式想要唤醒他,的确促成了他潜意识的聚合,也导致徐炀的意识从虚无境中逐渐往外飘浮,渐渐越来越靠近自己躺在沙滩上的潜意识。
“我好像能回到物质世界,但我离你们越来越远了。”徐炀无法判断他在虚无境中的性质。
“那我们用‘喊’的,让信息以波和弦的形式交替到你那里,你一定要记好。”闪耀意志体们目送徐炀慢慢回去。
“放心,我们的灵魂生来就是为了记录回忆的。”徐炀即便相隔较远,陆陆续续在漂流当中,但也谨慎、专注地从这些被放逐的星神意志身上学习。
直到六年后的今天。
徐炀已经从闪耀意志体那里学到了足够的东西,他背靠着一层薄薄的墙壁,差一点就能回到他潜意识的梦境中,只差一点东西、只差谁来临门一脚,唤醒他沉睡的潜意识。
“你太懒惰了。”徐炀批评自己的潜意识,“这是生死攸关的时刻。”
“我为什么要当大英雄?”徐炀的潜意识是懒惰而自由的,“我不想负责任,我们如此轻如鸿毛,为何要为这120亿年的宇宙血泪史奋战,只要有人把管子拔了,我们便一齐消逝。”
“错误的,你们会消逝,而我会在虚无境中跟闪耀意志体们一起长存,直到未来某一天又有某个智慧文明的生物遭到这种流放。”徐炀的意志贴着虚无障壁。
“何意呢?你最大的追求不就是不用上班么?好好想想吧。”徐炀的潜意识道。
“你太懈怠了。”徐炀道。
“是你太疯狂了,你不停地工作,夜以继日地工作,用你的躯体去承载超级计算机的计算量,人只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但你的视野同时看到一千万平方米的土地,你的大脑计算着以兆亿计的信息,你没有一秒是真正的休息。让我们和解吧,享受这个漫长的假期。”
“可是只差一点了,法洛莎用尽了远古的秘法,好不容易慢慢‘叫魂’一样地喊回了我的灵魂,现在只需要临门一脚,我们就可以回去了。每次她们进入梦里来呼唤我们的时候,我们都朝着回归更进一步。”徐炀道。
“我要睡了。”徐炀的潜意识在沙滩上放松,虽然不想承认,但这确实是徐炀的潜意识,逃避着压力和斗争。
徐炀的超意识也倦怠了,他紧贴着薄薄的虚无边界,无论什么都无法分辨。
还有谁能来帮一把呢?
——徐澄走了过来。
她的身影穿过洁白的沙滩。
“爸爸。”徐澄蹲下来,靠近徐炀的额头,“不用再担心我啦。”
像是漫长黑暗中炸裂的火花,徐炀隔着薄雾般的墙壁怔怔地看着徐澄,在那一刻他的意识才足以强烈、清醒,穿过这最后的缝隙。徐澄那闪耀、光亮而美丽的精神,几乎是像磁铁一样,狠狠地把她的父亲从虚无境中扯了回来,完成了最后的召唤。
他的超意识回到了潜意识中,从沙滩上苏醒,睁开眼睛。
“我回来了。”徐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