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东西一辆车肯定拉不完,张支书就让人驾三辆驴车,连人带东西一块送过去。
他们一走,众人聊开了。
当属王秋香的声音最大,大呼小叫,“这些城里人怎么啥东西都缺啊?”
小芳:“张小草缺什么他们缺什么。”
王秋香想到了,张小草也来村里拿过扫帚。因为她经常私下里给村里的牲口看病,牲口是集体的,所以她没给过钱。
大伙儿又觉得不值钱,以至于都没想过小小的扫帚也能卖钱。
王秋香转向编扫帚的那家人,“今儿卖了不少吧?”
张支书一听话音直觉不对:“你也想编了卖?”
“我——我又不会。”
张支书:“那就是以后你找他买?”
“那哪行!”一听要钱跟要她的命似的。
小芳:“那你问啥?羡慕人家赚钱?你家的那份高粱头给人家,人家也没缺你的扫帚用。再说了,你不会编,留在家里也是烧火。以后还得拿钱去供销社买。”
此言一出,羡慕他们的人都冷静下来,可不就是这个理吗。
王秋香摆手:“我就随口一说。”
小芳心说,你说者无心,别人听者有意。矛盾就是这么起来的。
“我看你就是想学人家编东西卖钱。”小芳故意不屑地哼一声,“你家胖丫要是再考上,你家可是俩大学生了。眼皮子还是这么浅,跟他们到城里住早晚惹出祸来。”
王秋香不禁问:“我能惹什么祸?”
当然是祸从口出。
小芳:“城里可不是咱们农村,家家户户都沾亲带故。你一句话就有可能让人家因此恨胖丫或大胖。”
“这么小心眼?”王秋香惊呼。
小芳无语了。
方剑平解释:“人家又不是你家亲戚,你调侃人家,人家凭什么让着你?”
王秋香被问住了。
张支书打圆场,“时间不早了,该做饭了,都回家吧。明儿还得去城里卖水果。”
谢兰忍不住问:“他们回去肯定帮咱们宣传,明儿就不用去了吧?”
张支书摇头:“得去。上次跟几家说好了,咱们明儿上午过去。不能不守信。这样,摘一半。谁要卖谁跟我去。谁想在家等着谁在家等。”
自由选择,大家没意见。
翌日上午,小芳没让张支书去。
张瞳瞳到了村里,仿佛小兽进了山林,一天都不找爹妈。于是小芳就和方剑平一块去。
小芳开车,方剑平和一个村民分别坐在她两侧,还有俩人坐在车里看着水果。
车里有很多份,每个篮子里上面都有一个名字,水果品相差不多,所以人不去也不用担心卖不掉。
不论卖多少回来都平分。怕吃亏的人也可以自己选择去供销社门口卖。
不强制以至于没人有意见。
然而买东西的人怀疑了,“怎么换人了?”
小芳说:“以前来的是我爹。我放假了。”
“你是大学生吧?我们听说过。”
小芳很意外,那群老头老太太知道就算了,怎么其他人也知道。
买东西的人说:“我有个邻居经常买你们的东西。对了,昨儿还去了。还买了几个扫把。”说着就往车上看,“怎么没了?”
小芳道:“不知道你们买。好的也被那些大爷大娘挑完了。编扫把的人这两天全家都在编,下次过来再买吧。”
“不着急,可以慢慢编。”
小芳笑了:“好。来点水果?”
女人想起她出来的目的,就去挑桃子。
挑一圈都差不多,又干脆随便拿了。
做生意最怕无人问津。有人上来就有人敢买。
行人看到买东西的和卖东西像是认识,就大着胆子过来。
走近一看没有歪瓜裂枣,也忍不住买一些。
附近的人都知道张支书快来了,等一两天了。有人听到拖拉机响就从家里出来,赶到路口树下,一看好几个人,忙不迭呼喊邻居,赶紧过来。
拉出来卖的都是好的,最次的也跟菜市场卖的好的差不多。夏天瓜果便宜,又缺不了这个,结果愣是在路口卖完了。
一行人出发时不过七点钟。
原本以为得到十点才能回来。
太阳还没升高就回来了,村里人都不敢信。
王秋香用她纳一半的鞋底戳高素兰,“他们卖东西咋就这么快?昨天是,今天还是。”
高素兰:“可能是因为大学生卖东西稀罕吧。”
谢兰点头:“大家都知道大学毕业就是干部,干部卖东西,换成我手里有钱,又正好想吃,肯定不会犹豫。再说了,当着大学生的面也不好挑挑拣拣。”
有村民忍不住说:“咱们这样挺好的。要不干脆别包产到户了?”
此言一出众人都转向他。
——你放什么屁呢?
那村民吓得忙说:“我就是随口一说。”
张支书笑着说:“分还是得分。让剑平歇几天咱们就量地。粮食分下去的那一天就分。”
“人口咋分?”
张支书:“肚子里的不算,出生了才算。家里老人去世了地抽走给出生的孩子。城里户口没地。”看向王秋香。
王秋香不禁问:“看我干啥?你家三个,我家一个,没有就没有。又不是我吃亏。”
张支书就是怕她闹,因为大胖的户口还在村里,得再过两个月工作了才能迁去城里,“想分家单过的,也提前跟我说一声。分地的时候分开。老人不愿意给粮食,赶明儿用玉米和黄豆抵。”
很多人不敢分家就是老人不同意,分不到粮食。
此言一出,不少人心动。
因为人心都是偏心的,不被偏爱的都想分。
来富家的忍不住问:“广进,故意的吧?”
张支书:“啥故意的?”
“我可是知道栓子一直想分家。你就不怕你娘搬着板凳坐在你家门口从早骂到晚,从夏骂到冬?”
张支书看着闺女和女婿从屋里出来,一人一个黄瓜,边啃边往这边来,“她不怕小芳用裹脚布把她的嘴堵上就骂。”
来富的媳妇忍不住说,“我咋就忘了呢。小芳还得在家过一个多月。等她回去你娘有再大的气也被她耗尽了。”
张支书笑道:“想分家的不少。她拦着不让分是跟栓子作对,也是跟那些人作对。单打独斗怕她,团结起来还怕她?”
张来富说:“那她背地里也得骂你。”
“不到我跟前骂随便她怎么骂。使劲骂也就骂一年半吧?”
这话一出,众人心里不是滋味。
张来富忍不住移到他身边:“真走啊?”
“不走小芳咋读研?”张支书瞥他一眼。
读书是大事。
研究生毕业那就是帝都大学的老师。不然就算当老师怕是也只能去一般般的本科大专院校。
张来富不知道大学老师的工资多少,可是凭学校名气恐怕也得差一大截。
这可是关系到一辈子的事。
“你一走咱们村咋办啊。”张来富叹气。
张支书:“我不是安排好了吗。瓜果就这么卖。地分了家分了矛盾少了,还有啥问题?”
“鱼塘,养蜂厂那些呢”
张支书看向说话的人:“你先把地种好再说。明年风调雨顺见的粮食没有今年多,咱们还得合在一起。”
被怼的村民忍不住挠头,“现在就收拾的挺好,还怎么收拾啊?”
方剑平先前答应帮忙打听温室大棚的事,他闲的时候也去农学院问过。温室大棚的技术没搞清楚,倒是把沤肥搞清楚了。
方剑平:“多沤点肥应该能增产。”
张支书看向自家的粪坑:“已经弄了。”
方剑平摇头,“您这个发酵太慢。我有个放树叶菜叶子那些乱七八糟的都能迅速出肥的法子。但是有一点不好,未来一个月咱们村可能会被臭气笼罩,吃的肉都有一股臭味。”
“那就不吃肉。”有村民脱口而出。
方剑平噎住,顿时不想帮他们。
张支书冲他抬抬手,“你闭嘴。剑平,继续说。”
“没了。”
张支书傻眼:“没,没了?”
方剑平点头,“具体内容我记不清了,不过都写在本子上了。”
“差点被你吓死。赶紧拿去。”张支书坐不住了。
小芳:“这么热的天你干嘛去?傍晚太阳下山再搞也不迟。村里这么多人,一个小时就能把坑挖出来。”
张支书:“还得挖坑?”
方剑平看一下茅坑:“太小了。回头把牛场和养猪场中间那片空地连一起,弄个大化粪池。不够的话再把以前当扫盲班的茅草屋推倒,在那边也弄一个。”
此言一出,有村民说:“东北角那边也有一片空地。”
张支书:“那是宅基地。”
“又没盖房子,先用一下,等包产到户的事定了,咱们再把坑填了呗。反正西边的沟也该挖了,最不缺的就是土。”
张支书觉得可行,“这话可是你说的。别到时候分单干了推三阻四。”
那人摇头:“不会。我不干明年年底分鱼的时候我不要行吗?”
张支书放心了。
虽然不挖坑,还是让方剑平把他的手稿拿出来。
张支书看半天。
五点半,太阳还没彻底落下去,他就叫全村的壮劳力挖坑。
大伙儿都想单干赚钱,以至于就连张小草那个懒弟弟也动起来。
人多力量大。
到傍晚,天空变成灰蒙蒙一片,三个化粪池就挖好了。
翌日,男女老少动起来一起沤肥。
张瞳瞳上次见大伙儿一起干活还是去年冬天起鱼塘的时候。
小孩每天很忙,都快忘了。
以至于再看到热火朝天的景象特别激动,一会儿跑到妈妈身边,一会儿去找爸爸,一会儿往爷爷背上爬。
张支书虽然不用动手只需要动嘴,可是他也累。
小崽子还来闹,张支书朝他屁股上一巴掌,“下去!”
“不下不下就不下。”没打疼,小孩勾住他的脖子,“爷爷,咱们干嘛啊?”
张支书:“给你做好吃的。”
“才不是。”小孩不信,“爷爷不说我问别人。爷爷,别人告诉我,我就不和你好了。”
张支书点头:“我巴不得。”
小孩震惊。
小孩伤心,“爷爷不喜欢我了?”
张支书:“你能离我远点,我就喜欢你。”
“为啥呀?”
小芳从旁边经过,笑着说:“距离产生美。”
“啊?”小孩惊得微微张口。
小芳走人。
小孩追上去,“离多远啊?”
小芳朝小孩多的地方看去,“你去那儿,妈妈在这儿这么远。”
“那妈妈和爷爷都会喜欢我吗?”
小芳点头。
小孩立即朝那边跑。
到跟前脑海里浮现出一句话,“跟小孩玩儿去,别来烦我。”
说话的人还是他爹。
小孩后知后觉,朝爹妈大吼:“大骗子!”
小芳意外,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听不见!”小芳大声回一句继续忙。
小孩跑回去,使劲一跳到他爸跟前,果然引起忙碌的人的注意,“干嘛?”
“妈妈学坏了。”小孩大声指责。
方剑平挑眉:“是吗?太好了,省得爸爸总担心坏蛋欺负她。”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大概九点吧。六点不现实,昨天写太多,今天提不起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