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稚年顿了一下, 没说话。
晏辞瞧他两眼,话题一转,忽然道:“还是说, 夏同学有心事。”
一副要哭的样子。
晏辞将他拽过来。
夏稚年凳子几乎和晏辞挨在一起了, 身子往另一边歪,试图把凳子拽回去, 被晏辞轻易拦住。
夏稚年杏眼凶巴巴瞪他,声音清澈,怕惊动人压低动静,不显沉哑, 反而软绵绵的, 震慑度直线下降。
“关你什么事。”
“夏同学。”晏辞眉眼温润, 轻叹口气。
“你说好给我摸的, 现在跑什么。”
夏稚年:“??!!”
夏稚年蓦地想起他发病那会儿哭唧唧的说的话,脸上蹭的红了, 耳根滚烫, 头顶呆毛直挺挺竖起来。
杏眼睁圆, 一时间竟有点结巴, “我、我,我不是……”
晏辞瞥一眼那两根呆毛, 有点想揉揉试试, 轻笑出声, 语调清润和悦。
“你什么?”
“我手烫伤, 夏同学说你负责,结果拿了药就再没管我, 现在不会又要不认账了吧。”
夏稚年耳根烧灼, 想不出自己那会儿又哭又哀求的样子, 耳朵上绯色迅速蔓延开,凶恶咬牙。
“我说的是不去医院就、就……让你摸,那我不是去了嘛。”
“所以夏同学为什么不想去医院?”晏辞猝不及防询问。
夏稚年反应迅速,“你又诈我话!”
晏辞失笑。
瞧瞧恢复活泼的年糕团子,手痒的很,忍不住朝那两根呆毛伸去,捏着发根摇了摇。
“好玩吗二位?”
一个女声毫无征兆从背后响起。
晏辞动作顿住,边上的年糕团子也僵了一下,头顶呆毛受惊往上窜了窜,然后蔫掉歪下来,格外引人瞩目。
语文老师哎呦笑了一下,伸手给扶直,“刚坐一起就玩呆毛,秦老师让你们一起学习的,不是来玩的。”
夏稚年:“……”
夏稚年完全背对着老师,僵着不动,呆毛也不敢动。
晏辞侧过身,斯文笑笑,主动道:“老师,是我不好,没忍住。”
语文老师看他俩一眼,怀疑这俩是不是真能凑一起学习,嘴角下撇。
“你俩半斤八两,夏稚年刚病好,坐着吧,班长,站着上课。”
夏稚年:“……”
晏辞:“……”
夏稚年悄咪咪瞥晏辞。
班长大人淡然起身,对教室里往后看的目光斯文一笑,从容的很,目光垂下对上双明亮的杏眼。
从这个角度看,少年眼睛更圆,奶猫一样圆滚滚的,清澈透亮,琥珀色的眸子蕴着光。
倒没有刚刚低落模样了。
格外好哄。
他笑笑,伸手揉他脑袋。
夏稚年头发长长不少,原主阴沉一直不爱剪头发,他穿过来也没剪过,都快挡住眼了,手指扒拉了两下,心思转了一圈。
……总被摸头发,他剪个寸头看晏辞还摸什么摸。
他提前给大哥打了电话,晚上出校顺着手机地图找到家评分高的理发店,想剪个毛扎扎的寸头。
路过个小巷子,左右看了几眼,继续往前走。
理发师小姐姐端详少年瓷□□致的脸,唇瓣嫣红,琥珀色的眸子和稍浅的发色相得益彰。
在光下一照,活脱脱金尊玉贵娇生惯养的小少爷。
还奶呼呼的。
“小同学。”
小姐姐苦口婆心,“你这长相,不适合板寸。”
夏稚年坐在椅子上犹豫一会儿。
想剪板寸确实比较冲动,他要是顶着那么个发型出去,原主之前的人设就得全塌了。
虽然现在已经塌的没剩多少了,但在不认识的人眼里,多少还是有点曾经印象的。
“……那就稍微剪短一点吧,别剪太多,留的长一点,不碍事就行。”
“没问题!”
剪完,理发师小姐姐来回细看他露出来的眉眼,眼睛放光。
夏稚年看看镜子里和原先世界发型挺像的自己,弯着眼笑了一下,“谢谢。”
“不用谢!”
小姐姐脸上止不住笑,爱心汹涌澎湃,又放软声音温柔体贴,“下次再来。”
付过账,夏稚年摸摸自己头发,起身往外走。
这家店评分高,但位置挺偏,来的时候路过个偏僻小巷,出去还要原路返回才能打到车。
天色已经快暗下来了,夏稚年往回穿过小巷,刚踏进去几步,忽然有些说不上来的警觉。
脚步一顿,迅速掉头。
巷子口蓦地乌压压堵上来三四个花臂青年,领头的黑衬衫朝他吹了声口哨。
“呦,小同学挺漂亮啊。”
夏稚年一惊,没接茬,提起呼吸二话不说往另一头退。
可眨眼间,巷子另一头也出来几个打扮吊儿郎当的青年,来势汹汹堵住去路,
“别走啊,哥几个堵你好久了。”
“是挺漂亮哈。”
“有钱人家的小孩就是不一样。”
夏稚年停住脚,心口发紧,手在口袋里滑动手机屏幕试图报警,稳住声音。
“你们要什么,钱?”
“要你妈的钱!”
有个瘦子情绪激动朝他破口大骂,“老子卓哥因为你进去了,连带着一圈人都进去了,你他妈挺厉害啊。”
夏稚年:“!!”
瘦子转向黑衬衫,声音激愤,“大哥,就是他,肥羊肥的很,不过因为他我们可折了不少人进去,肥羊我给您找来了,要不要宰您随意。”
夏稚年拧眉,心脏跳的急了点,指尖在手机上点,慢慢往人少那边退。
“你们要钱,我可以给你们。”
黑衬衫又吹声口哨,笑容猥琐,“小孩儿挺识趣啊,不知道别的时候有没有那么识趣。”
“来来来,哥几个搜一下,把他身上值钱的都拿来!”
“哈,我先来!”
“滚滚滚,一块一块哈哈。”
夏稚年脸色沉了沉。
两边人吹着口哨笑嘻嘻迅速逼近,夏稚年心脏一紧,弯腰捞起之前看好位置的棍子,头也不回往前面人少那头跑。
“要跑要跑!”
“哎要打人吗哈哈哈,抢他棍子。”
夏稚年心跳快的异常,后腰猝不及防挨了一下,绷着表情,抬手往近处人身上一抡,专挑脆弱地方敲,那人哀叫一声,迅速转为骂娘。
“我艹你妈!”
夏稚年咬牙,敲了几个人迈腿就跑,迅速冲出两边围堵的小混混,飞快往巷子外跑,呼吸急促。
但他长这么大总共也没跑过几次,呼吸乱的厉害,胸口发闷,眼看就要出巷子,猝然被拽着衣服往后拉。
“唔!”
他慌了一下,眼底有些发狠,抬手要往回抡,遽然间,腰上忽的一紧,一条手臂拎着他往后一闪,紧跟着一脚将前面人踹了出去。
夏稚年惊诧回头,近处一张难得冰冷阴沉的脸。
“晏辞?”
“你后面!”
他惊讶出声,对面小混混三五成群围过来,晏辞眼底压着戾气,将往他身后一放,抽走他手里棍子,面无表情力道迅猛的砸下去。
“乖,闭眼,待着。”
夏稚年:“!!!”
夏稚年难得心急,想靠近,又怕添倒忙。
对面小混混恼火,拎着东西上来,晏辞面色很冷,动作很快。比起纯靠蛮力的小混混,晏辞明显是个练家子,一下一下净往弱点打。
对面很快倒了几个,瘦子面露狰狞。
“就是你把卓哥他们搞进去了,我记得你!”
瘦子青筋暴起嘶吼着往前,晏辞一棒子敲倒近处一个,瘦子逼近,猛地从口袋里摸出什么,冷光一闪。
夏稚年瞳孔一缩,声音急切。
“小心,他有刀!”
晏辞背对夏稚年,目光扫一眼,扯扯嘴角,余光往后转,放慢手上动作。
手臂擦过刀刃,鲜红血液瞬间涌出,夏稚年瞳孔一滞。
晏辞面色冷淡,抬手把最后一个放倒,垂了垂眼,眼尾细疤沾着凶厉冷意,棍子抵住他胸口,声音轻缓。
“……漏网之鱼,原来在这里啊。”
“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晏辞棍子一点点移动,抵到他脖子上,眼底冰凉,微微用力,声音冷冽。
“吵死了,有胆子堵人,没胆子闭嘴?”
这么多人,夏稚年还有哮喘。
他要是晚一会儿,要是晚一会儿……
晏辞眼底愈发阴郁。
瘦子面露惊恐,死死瞪着面前人,他们只是小混混,可对面看他好像在看什么尸体,冰凉可怖,他一瞬间惊惧结巴。
“你、你不能,不能在啊——!!”
晏辞心里怒火翻涌,眼底漆黑,凶厉气息不断蔓延,手臂用力。
……袖口忽然被轻拉了一下。
“晏辞。”
他顿住,侧目,眼尾细疤猩红。
夏稚年被他眼底的狠意惊了一下,一股凉意本能从头窜到脚。
他好像是头一回见黑芝麻汤圆彻底撕掉外皮,抿唇,放轻声音。
“晏辞?”
夏稚年杏眼圆润,拉他一下,目光下移。
“没事了,我们报警好不好。”
“你手臂在流血。”
再打下去估计要出事。
晏辞顿了一下,理智慢慢回笼,垂眼,慢慢抬起胳膊,小混混连滚带爬跑了。
他盯着那个瘦子背影,眼底戾气一闪,而后慢慢将眼底凉意散去。
抬起手,指尖没入少年发端,将他头发向后捋,露出完整的额头和眉眼,沉沉换了口气,轻声询问。
“吓到了吗?”
夏稚年瞧见他被血浸透的袖子,杏眼里忧虑掠过,顶着他的手摇摇头,声音软绵。
“没有,没事,先去把你伤口处理一下吧。”
晏辞没动。
掌心发丝柔软,细密的擦过指缝,晏辞盯着他看了半晌,墨黑的眸子意味不明,忽的轻叹口气。
“……我有。”
他声音低缓,收回手,一点点卸下力气,轻轻将下巴搁在他肩上。
“我吓到了。”
男生宽阔肩膀靠近,夏稚年指尖蜷缩一瞬,鼻息间蔓延开一股冷淡的沐浴露香气,身体微僵,琥珀色的眸子里露出丝无措。
……晏辞,吓到了?
因为他?
夏稚年眨眨眼。
他没遇见过这种情况,不清楚要怎么解决,呆了一下,声音断断续续的,像甜糯的年糕团子,软乎乎的。
“那、那怎么办?”
“……”晏辞停顿片刻,失笑,脑袋压在他肩上,闷闷道,“夏同学想怎么办?”
夏稚年:“??”
他好懵,“我不知道啊。”
晏辞轻叹,“那你……安慰安慰我吧。”
夏稚年犹豫,慢慢伸手,指尖拽上他衣服,轻拍拍他后背。
夏稚年和晏辞就近去了个小医院。
伤口在右边小臂,不太深,但出血不少,护士给晏辞清理伤口,夏稚年就在边上乖乖坐着,瞧向清理出来的那道口子。
……看着就好疼。
夏稚年咂舌,欲言又止的望向晏辞。
护士正往上裹纱布,晏辞伸手接过,“谢谢,我自己来吧。”
“你自己来?”
护士皱眉不赞同,“你自己怎么弄,别再把伤口弄严重了。”
晏辞自己左手操作不太方便,抬眼,看向旁边手放膝盖上,坐的一脸乖巧的年糕团子,歪歪脑袋温和笑笑。
“夏同学,劳驾,帮个忙。”
夏稚年:“??”
护士:“??”
夏稚年和护士对视一眼,护士意味深长的在他俩身上来回打量,把纱布给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