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茉来看过她几次,起初她担心不定哪一天张晨星剃度出家,从此游走于红尘之外。至今这种念头还有,却依稀能接受在某一天看到剃度的张晨星。周茉练习过几次,她一定会控制住自己不哭,上前拥抱找到心灵出口的张晨星。
四十多公里,张晨星下午两点才到。
很久不这样长途骑行,下车的时候腿像灌了铅一样抬不起来,把车锁在山下的树上,艰难爬到半山。小沙弥把她带到房间里,修行之人住的通铺,推开窗就能看到远山近林,听到鸟啼虫鸣。山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一点点光从叶下透过来,打在墙上有浮光掠影。
大殿里很多人坐在蒲垫上闭目诵经,张晨星找了角落地方盘腿而坐,闭上眼睛。
她不是因为信仰,是因为清净。
是在母亲走后的第二年,她暑假回到古城,拎着点心盒子去看奶奶,而老人家闭门不见。张晨星隔着门问她:“阿婆,你不想我吗?”
“不想。你走!”
奶奶说了很多难听话,最令张晨星无法接受的那一句是:你妈妈去哪了你不知道?她背叛你爸爸!就连你!”
奶奶要说的话张晨星清清楚楚,她想说:就连你,也不是我们张家人。
最令人难以忍受的就是流言蜚语。
那流言蜚语有鼻子有眼,渐渐就变成了一个有轮廓的具像的人。在那个故事里,张晨星的妈妈一早就背叛了爸爸,最终与人私奔。
那时的她刚刚十九岁,好不容易在巨大变故中活过来,仅存的亲情亦是支撑她的动力之一。然而就连亲情,都这样无用。
那天的张晨星想过一了百了。一个人在那条小路上走,一心只想走到这家每年父母都带她的寺庙里,想向佛祖求一个答案。
此时的她坐在大殿里听到周围的诵经声,一颗躁动无比的心终于安静下来。睡前打开手机,看到梁暮发给她几条消息:
“方老师来这里了,你们团在搞聚会,你去吗?”
“我猜你八成不会去,没关系,回头我拍给你。”
张晨星回了“不去”两个字就关掉手机。
修行之人睡得早,房间里已经很安静,她也闭上眼睛,听深深浅浅的呼吸声。
梁暮忙完工作才看到张晨星的“不去”,眉头锁着,向有什么心事。一旁的萧子朋拿过他手机看了眼又丢还给他:“啧啧,你还真是不死心。你这么缺朋友啊?”
萧子朋举起手:“我帮你数数啊:电梯富二代梁小姐、青年画家付小姐、钢琴老师刘小姐,这些都等着跟你做朋友呢!怎么,你讨厌与别人平等交流?不是吧?我没发现你是小m啊…”
萧子朋口不择言,在他看来梁暮对张晨星这种没话找话的行为就是“受虐”。张晨星一句好话不跟他说,他却跟没事儿人似的。换个人梁公子可就不是这个态度了。梁公子管你是谁呢,敢跟他来劲分分钟弄死你。
萧子朋至今不懂梁暮图什么。他追着梁暮逼问:“你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过往吗?比如少男少女偷尝禁果?”
梁暮抿唇不语,走进自己的房间,顺便带上门。
第二天一大早就起床,把行李收拾好丢到车上,在出发前去了趟书店。
只有马爷爷在,手边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看到梁暮敲敲脑门:“梁暮?”
“是的,马爷爷。张晨星呢?”
“去寺庙修行。”马爷爷云淡风轻一句,梁暮却以为自己听错了:“去哪儿了?”
“城外的寺庙。”
“张晨星要出家?”梁暮的心骤然一沉,连带着语气都严肃几分。
“是有这个打算…”马爷爷喜欢逗人,说完这句看到面前的年轻人脸色沉下来:“在哪里?”
“在城外。”
“马爷爷。”梁暮非常认真:“请您告诉我她在哪里?”
马爷爷将地址写在便条上递给梁暮:“爷爷没骗你,晨星随时准备剃度。”
“她敢!她话说明白了吗她就剃度!”梁暮说完转身跑出去,马爷爷身子从窗探出去,看到他风一样消失在巷口。
年轻人这不要命的姿态太逗了,马爷爷哧一声笑了。
梁暮上了车开导航,萧子朋在一边提醒他:“兄弟,你导错了,咱们要去杭州。”
“你自己去,我把你放在火车站。”
“?你让我自己去面对老胡这个糙汉?”萧子朋手捂在胸前,故作惊恐地睁大双眼:“你确定?”
“你也该牺牲一下了。”梁暮扫他一眼:“我有事,你先去。我晚上到。”
说到做到,真把萧子朋扔到火车站,一个人开车出城。后视镜里萧子朋跳着脚骂他,他一脚油门走了。
路上风景真他妈好看,但梁暮心里一直在骂脏话。他决定见到张晨星先把她骂个狗血淋头,再把她从寺庙里拖出来。
出他妈什么家?滚滚红尘看完了吗就要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