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周茉见张晨星眉头皱了,忙举手投降:“不问了不问了,你们俩奇奇怪怪,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事这么神秘。”
“当年我们彼此喜欢。”
张晨星突如其来这一句让周茉住了嘴,她的眼睛眨了又眨,又用指关节敲脑门,想把梁暮这个人从记忆深处挖出来。看看当年他们之间可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然后呢?”
“没有然后。”
“现在呢?”
“现在,就是你看到的样子。”
“不是,我是说你现在还喜欢他吗?”周茉突然兴奋起来,抓着张晨星肩膀:“还喜欢他吗?快说!”
“不喜欢。”
张晨星塞给周茉一块儿抹布:“你帮我擦一下窗台上的浮灰。然后…别再提梁暮了。是过去的事,不重要。”
外面乒乓作响,两个人探出头去,看到几个工人在敲管道。
“这是做什么呀?”周茉问。
“检测。”
“检测干什么?”
“说要改酒店。”
“改什么酒店?”周茉眼睛睁大:“都说不许乱改了,又谁出的馊主意?”
之前也有过一次,好多人来到巷子里,勘测的勘测、拍照的拍照,说是这里要造酒店。有的人家高兴,有的人家不高兴。高兴是因为这样的改造会有住房安置,还能拿到一大笔钱;不高兴在于住了很久的地方,不太舍得搬走。
周茉属于不高兴的。
指着那拿着棍子的人说:“轻点敲!你知道这多少年头了呀?敲烂了你赔不赔呀?你们来勘测都不贴公示的,谁让你们胡来的?”
张晨星没讲话,把周茉拉进书店,拿出手机打惠民热线。这种事跟干活的人是吵不出什么的,只有联系相关部门管用。上一次要造酒店的时候,有人专门来跟张晨星谈过,说要给她的书店一笔额外补贴,希望张晨星能在改建书上签字。
张晨星只是问他们:“那这里的书呢?”
“书?”那些人面面相觑,并没想过这些书应该怎么办:“酒店大堂做书吧,你也可以把这些书卖给酒店。”
有一个人自诩脑子转得快,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张晨星态度非常坚决:“我不同意。”
马爷爷缓步溜达到书店,也站那看了会儿,叹了口气。这阵仗他亦是见过很多次,对张晨星说:“古城改造的计划要冷静啊。”
大家住了多少年的巷子了,风里雨里,一代人又一代人在这里长大、离开,也有人守在这。
张晨星的电话又响了,是她不认识的电话号码。
她接起,“你好”一声,对方不讲话,再过一会儿,电话挂断。张晨星一颗心跳得紧,等她再打过去,电话已经关机了。
”谁呀?”周茉问她。
“我不知道。”
“恶作剧吧?”
“也许。”张晨星拿起车钥匙:“我出去一趟。”
她得买票去一趟西安。
骑着车出去,看到马路边男男女女站在那说话,那个侧脸她认出来了,梁暮。脚下的自行车骑得快了些,不太想跟他打照面,可对着马路方向的萧子朋眼睛却好使,朝张晨星方向吹了个口哨,梁暮回头看了眼又速速转回去。
“连看都不敢看了?”萧子朋嘲笑他。
梁暮一张脸憋得通红,来了一句:“我他妈没刮胡子!”
大家都笑出声,有人说:“梁导没刮胡子也很帅,糙帅糙帅。”
梁暮对这种夸奖不甚在意,问他们:“晚上想吃什么?”瞟了眼张晨星的背影又速速撤回来,小小动作被萧子朋抓了个正着,后者眉一挑,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欠揍模样。
萧子朋这种挑衅态度一直持续到饭局酣处,搂着梁暮肩膀说:“兄弟,放弃抵抗吧,我当年对孙妮也是你这种反应!”
“换句话说,你丫又要被抛弃一次了。”
“你这样不行,你得来硬的。”
“孙妮刚开始对我也跟张晨星对你似的,结果怎么着?哥们硬起来了!”
“你没谈过恋爱你不懂,你老顺着她她不珍惜呢。”
梁暮只喝了一小杯酒,却被萧子朋说得上头,实在听不下去的时候拿起酒杯灌萧子朋酒:“谬论!”
“你敢说你不喜欢现在的张晨星?”萧子朋逼着梁暮给他一个答案。
“不确定。”梁暮说:“我只是想跟她聊会儿天,多跟她待会儿。”手指拨拉玻璃杯口,让它东倒西歪:“前两天打盹的时候,我梦到少年的她。”
“我分不清我对她这样,是不是因为执念。”梁暮说着话掏出手机,问萧子朋:“那个钢琴老师姓什么来着?”
“干嘛?”
“谈恋爱。我今天晚上就要谈恋爱。”
“那您请,要不你再多喝几杯?”
“行!”
梁暮从来不喝大酒,这一天被萧子朋一杯又一杯灌酒。本来酒量不好的人,很快就意识模糊,再后来发生什么,他记不清了。
第一天他是被阳光晒醒的。
古城夏末阳光热烈,梁暮捂着眼睛,翻身的时候察觉到身下坚硬,显然不是床。缓慢睁眼,看到有三个人正神情古怪地看着他,像看一个怪物。
这三个人他认识:马爷爷、周茉、张晨星。梁暮眼睛动了动,视线可及的书架和那扇他每次站在那说话的窗,终于反应过来:他躺在书店的地上。
我怎么会在书店里?
腾地坐起来,手摸到自己脸上的连鬓须,心里骂了一句:我他妈没刮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