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暮接连看了几天巷志。
这几天老胡和刘淼联系过他几次, 又改了两版纪录片的推广方案。
老胡问梁暮在做什么,梁暮说他在看古书。
在老胡心里梁暮是个怪胎,别说看古书了, 如果有一天他说他去看古墓他都信。只是叮嘱他, 资源方要来古城来, 让他招待。
也不说男女、也不说什么情况,让他随时等通知。
梁暮对这种故作神秘的事提不起兴趣, 他的清衣巷志已经听到了第四本,张晨星带着一点南方口音的吴侬软语颇得梁暮心意, 甚至觉得自己的日子赛过活神仙。
这种好日子结束在萧子鹏从北京回来,号称一个人太孤独,每天睁眼就往书店跑。梁暮觉得他不配听张晨星读巷志, 又多少有点碍事, 就赶他走。
“你那几个客户处理完了?”
“哪几个?”
“拍孩子成年礼mv的和离婚纪念视频的。”
“小董在跟。”
小董是工作室的员工, 因为老板们总做甩手掌柜, 可以说靠一己之力撑起了工作室的服务工作。
“小董在跟,你也得去现场看看。”梁暮说:“别老天天在书店混着, 你又不看书。”
“工作室你是大老板,你都不管。”
“我一个客户抵你仨。”
萧子鹏朝书店里看看,对梁暮扬眉:“你八成是对人家图谋不轨, 嫌我碍事。”
“我是嫌你碍眼。”
“这张晨星头发长了一点,你别说嘿,更好看了。”
“五百。我消失三天。”萧子鹏出价, 梁暮痛快的拿出手机转账:“滚。”
“行。三天后我再来。”
“你等等。”梁暮突然想起什么, 回到书店拿出指示牌:“再加一百,去拉客。”
“…”萧子鹏一咬牙:“行!我为你们夫妻俩拼了!”
梁暮挺喜欢“夫妻俩”这词儿,爽朗一笑。
他又打起了别的算盘, 白天书店人多,张晨星没时间给他读巷志,那就只能晚上。周茉下班后被唐文稷扣着培养感情,书店后院只有梁暮和张晨星。这样一想,就觉得思路打开了。
萧子鹏还是管用。
他拿着指示牌往那一站,吊儿郎当的花花公子气质又惹人注目,不出一会儿就跟两个导游聊上了。聊着聊着就带人去书店。
“老书店”跟别的书店不一样,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一排一排高高的书架,还有那些书墙,进门就闻到书香。店主坐在那修复旧书,又让书店的质感更上一个台阶。
来古镇玩,除了江南烟雨,最吸引人的就是这样罕见的手艺。这在其他地方没有的。
游客觉得这书店的门脸真的不吸引人,进来又别有洞天。有一部分人能沉下心来,就留在书店里翻起了书。
梁暮觉得此情此景甚是满意,甘心充当店员。偶尔听到有游客说:“你看,小两口经营这么一家书店,也是一种幸福。”梁暮暗戳戳一股甜意留到心里,忍不住看了眼张晨星。幸好她正沉浸在修书里,对陌生人强配的姻缘听不见,不然她肯定要说出:我们不是小两口,只是普通朋友罢了的话来。
萧子鹏为了赚那一百块钱真是跑断了腿,这一天在他的努力下,书店的营业额首次突破了两千元。张晨星看到他瘫在椅子上连贫嘴的力气都没有了,有那么一点不忍心。
“要么,我请你们吃晚饭吧。”张晨星说。
“行啊!面条吗?”萧子鹏不挑嘴,那面条也很好吃。可张晨星摇摇头:“吃点别的?”
她不常请客吃饭,对老城区饭馆的印象还停留在儿时父母带她去的那几家。马爷爷马奶奶去老街坊家里拜访,周茉直接去集合。于是她一个人带着梁暮、萧子鹏步行前往。
从巷子后头出去、过桥、拐进另一条巷子。
那酒家还开着,进门就看到老店主在忙活,看到张晨星甚至愣了一下,然后敲着脑袋说:“你是清衣巷书店的?”
“是。”
“好多年不见了,出落得这么水灵。”
张晨星微微红了脸,问萧子鹏:“你想吃什么?”
“我没吃过啊,听你的。”
张晨星也不再推脱,对店主说:“醉膏蟹、笃螺蛳、蒸三臭、三鲜汤、花雕鸡、青菜油渣、酥耶。”点的都是这里的名菜,想请辛苦的朋友吃好一点。
梁暮听到第一个菜,就觉得今天吃得太奢侈,已经心疼张晨星的钱包,这一顿饭吃掉她一半的盈利,让她的收入回归到每天的水平。但他坐在那没动也没多言,照顾张晨星的自尊心。心里却对她这骨子里带来的实在真诚感动。
萧子鹏也觉得张晨星点得狠了点,问店主:“是不是多了?就四个人。”
“够吃,不会剩。”店主去后面报菜单,再来的时候端来四碗桂花藕粉:“你小时候爱吃的。送你们。”
开了多少年店,从前的老顾客爱吃什么心里还记得。
周茉进门看到桂花藕粉,像看到宝贝,坐下就往嘴里送了一口。等菜端上来,周茉忍不住了:“你们吃大户呢?”
“我冤枉。”萧子鹏双手举起:“张晨星点的。我一个菜都没点。”
“你疯了啊张晨星。”周茉一阵心疼,快赶上张晨星一个月伙食费了:“他们逼你请客了?”
“不是。是我要请客。我自己想吃。”张晨星给周茉夹了一筷头蒸三臭:“你爱吃的。”
张晨星不是奢侈的人,但也不是抠门的人,她知恩图报。今天萧子鹏和梁暮在书店忙活一天,好多人让张晨星手写了名片带走。他们这么努力帮她,她心里感动。但她又不知道怎么表达。那就请客吃饭好了。
“赚了多少钱啊要吃这么贵!”周茉嘟囔一句,萧子鹏伸出两根手指:“两千。而且,我刚刚给张晨星接了一单生意。”
萧子鹏刚刚没来得及说,这会儿想起来了,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长期旧书修复,差不多一个月十本左右。破损程度么,就是轻微破损。那大姐大方,一本两百。”
“用不了这么多。”张晨星说。
“你做的是生意,给你多少钱你就拿着,管他呢!”萧子鹏嘬了口螺:“大姐说家里藏书多,都要打理。她朋友也搞这些。你如果会打理字画,那就更贵了。你会吗?”
“会一点。”
萧子鹏眼睛睁大:“牛逼啊张晨星!”拍拍梁暮:“看见没?这才是饿不死!这做的都是富人生意。”
“不至于。”张晨星说:“我是小打小闹,有专门做文物修复和字画修复的人。术业有专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