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省钱吧。”张晨星打断了梁暮不切实际的想象:“把这精力用在正事上。”
梁暮满腔浪漫主义被张晨星浇灭了。张晨星真是氛围破坏高手。
“那就在家里看。”梁暮说:“省钱。”
张晨星身边的猫叫了一句, 似乎不满她一直讲电话,盆里的牛奶空了她都没发现。
“挂了。”张晨星直接这么一句,认真照顾她的“深夜护卫”们。想到梁暮说他挺过了难关, 又觉得老天爷或许是慈悲的,不会把人逼到绝路上。
猫还没喂完, 就看到周茉气哼哼回来,身后跟着插兜的唐光稷。两个人看到张晨星就停下来,周茉指着唐光稷:“不送!”
“那就不送。”唐光稷转身走了。
张晨星看两个人的姿态挺奇怪, 尤其唐光稷, 像做了什么坏事没得逞。周茉蹲在张晨星身边摸摸那只老猫, 对她说:“唐光稷有病, 非要睡一张床。我说我们是协议结婚,不用睡一张床。他说协议婚姻也要演真点。我说家里没别人, 演什么演。他说只有培养良好的演戏习惯平时才不会露馅。”
“他脑子坏掉了。”张晨星总结。
“对。睡一张床还想跟我动手, 让我把他踹床下了。”
“那是另外的协议。”张晨星又总结。
“对, 得加钱。”
周茉说了一通, 心情大好。太晚了不敢回家怕爸妈追着问, 非要在张晨星床上挤一宿。
张晨星冲个澡出来,看到周茉坐在床上瞪着大眼睛看她。
“怎么?”
“你别剪头发了啊。”周茉说:“这样真好看。更好看了。”
张晨星有几个月没剪头, 头发已经及肩了。这会儿发梢滴着水,t恤湿了一小块贴在肩上。
“理发店的爷爷回乡探亲一直没回来。”张晨星说。这几年一直是那个爷爷帮张晨星剪头发。他不像别人会发出类似于真可惜、留点一点也好看的感叹。剪头发就是剪头发, 从来不多说。
“回来我也不许你剪了。”
“多好看啊。”
张晨星对头发没有过多感觉, 她只是觉得短发方便。她甚至对自己的相貌、身材都不太关注,素面朝天就素面朝天、瘦杆就瘦杆。
“最近还有陌生号码吗?”周茉问。
“没有了。”
“警察怎么说?”
“民警说可能是诈骗电话。也有可能是恶作剧。”
“他不说话, 也没有经常打。估计警察同志也不好界定。”
“嗯。”
张晨星后来曾拨打过那些电话,但都没有回音。寻亲网站上越来越多的人在发帖子,她后来又重新发了一些, 有人安慰她、有人询问情况,但都不再有确切的线索。
网站后台疏于管理,开始有一些无关主题的灌水贴。大家希望管理员能删除,但管理员已经消失半个多月了。
寻亲会的赵叔叔管理这个论坛,十几年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有人知道张晨星和赵叔叔在同一个城市,就拜托她去看看。
张晨星是在第二天一早去的。
赵叔叔的家也在老城区,门口卧着一条老狗。木门上的对联已经脱了色,张晨星记得这副对联,是前年过年的时候赵叔叔亲手写的,也给了张晨星一副。
她在外面叩门叩了很久,里面终于有了一点响动。再过一会儿,有人开了门。
张晨星看到了一年多未见的赵叔叔,仅剩的可怜的花白头发不做打理,老花镜的度数好像更加大了。看见张晨星有些高兴,但嘴角提起又很快放下了,没有精气神了。
“赵叔叔。”
“晨星啊。”
“您怎么了?”
“叔叔生了一场病。”赵叔叔请张晨星进门,他的妻子宋阿姨给张晨星泡了一杯枸杞水。
两个人看起来都很疲惫。
“其实去年就检查出来了,前列腺癌,不要命,就是行动不便,也辛苦。两个月前又查出了尿毒症,每周要去透析。”赵叔叔对张晨星笑笑:“是不是有人让你来找我?论坛没人管理了。”
“是。大家不知道您生病了。”
“不知道入土前能不能找到我女儿了。”
宋阿姨听到这句,在一边抹了把眼泪。张晨星不知道说什么能安慰到他们,坐在那里低头抠手指。
赵叔叔叹了口气。
他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而寻找是无望的。
那个论坛只有很少的人会上,越来越多的无用信息,他已经没有精力管理了。
“你帮叔叔管理吧,叔叔把权限给你。”赵叔叔说:“可是晨星,它应该作用不大了。如果我们还想帮助别人,我们应该换一种方式。”
张晨星没有讲话。
她其实是知道的。这两年她收到的线索越来越少,而她不知道是否还能有其他出口。
“我们可以拍视频发到网上去。”赵叔叔说:“可惜赵叔叔没有那么多钱。”
张晨星不知道怎么安慰赵叔叔。
赵叔叔一直在帮助别人,以缓解自己内心的罪恶感。可他年纪大了、生病了,他没力气坚持了。
张晨星从赵叔叔家里出来以后一直缓不过神来,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觉,好像又有一个人要消失在岁月尽头了一样。她想她会永远记得每当赵叔叔看到有人提供妈妈的线索的时候,兴奋地打给她。这种兴奋好几年如一日。
他永远为别人服务。
可是属于他的时代快要结束了。
梁暮工作室的员工打给她,第一句就是:“晨星姐姐,梁导说让我找你。”
张晨星想起梁暮说要拍邮局的话,她以为他临时起意随便说说而已,不成想是认真的。
约好了在邮局集合。
大大小小的机器摆了一整张桌子,两个姑娘一个小伙子站在桌边等她。
他们自我介绍,短头发的姑娘叫小樱、长发的姑娘叫罗罗、小伙子叫阿强。
张晨星有点局促,她没想到是这么多人。
“梁导说让我们好好拍。”小樱说,她打开了电脑,拿出提前做的功课,一些拍摄方案。
张晨星不太懂他们的工作模式,别人问她她就说好,只是安静的跟在旁边。只是偶尔会讲几句这个邮局的历史。她的角度不太一样,刚好能弥补团队在这个方向的知识缺陷。
中间门休息的时候,张晨星突然问小樱:“一般拍一段视频要花很多钱吗?”
“什么样的视频?”
“比如拍一些寻人的视频。”
“如果是公益性质,那就是团队拍摄和剪辑和差旅费用,这个要看每一个单独的情况。”
“如果节省着花呢?”
“如果在咱们古城拍,拍摄剪辑一天不到1000就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