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禅院家。
该死的天与咒缚。
该死的世界!
甚尔的动作却和他内心的怨愤相反,他靠着意志力甩掉了追兵,极其冷静地寻找了一个偏僻的街区,在确定没有人追击来之前,倒在了公园的灌木丛里。
他倒不是有多好心为夜行的路人着想,只是还想苟延残喘多一会儿。
哪怕现在看来已经是必死的结局。
躺下的一瞬间,黑暗就拉扯着他的意识,一旦入睡,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在睡梦中死去,这大概是身体给予的最后温柔,但甚尔顽强地进行着最后的拉锯。
疼死了。
疼到每一次呼吸都在受罪,疼得每一根神经都在抽搐,疼得他眼前一片漆黑,耳朵里都是杂音。
当五感失去了之后,就到了死亡的时刻了吧。
未来的天与暴君即将陨落。
什么声音?
随着声响逐渐靠近,甚尔努力想要辨别来着,却看不见、听不到、动不了。这大概是他成年之后最狼狈的时刻了。
到了这一刻,甚尔还是不想认命。
他试图蓄力一击。
——“要交易吗?”
正常来说他应该什么都听不见了,不知道怎么的,这句话居然清晰地传达到他耳中。
不,这不是声音。
对方的意思直接印刻在他脑中。
甚尔的眼睛动了动,模糊之中只能看见对方绿色的眼眸,那双眼眸超远了生理层面的视线,直接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形成一个印象。
生命力最原始的呈现,渗透着金色的森林,是人类所不能企及的神明居所。
“想……要什么,就、就,拿去……”甚尔努力发出声音。
哪怕是和恶魔做交易。
“……活、我……”
说话大概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还没改名的甚尔陷入了黑暗。
他没看见的是,他身上忽然出现一条黑色锁链,这根有成人手臂粗的锁链一头捆绑这个濒死的男人,另一头却链接着天空。它像蛇挣扎晃动,似乎有什么无形之力在与它搏斗,在甚尔身上的咒灵都受到了影响,它恐惧地蠕动,在离开和狗卷荆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
原本不远不近蹲着的平安炸毛了,它反向跑向了距离恐惧中心更近的狗卷荆,大猫团子紧紧挨着主人的小腿瑟瑟发抖。
狗卷荆一条腿缠着一只咒灵,另一条腿则被猫霸占据,但他无心理会。
小孩的视线被这突然的异动所吸引,他紧盯着锁链,抬头却看不见它的尽头。狗卷荆觉得喉咙有些痒,有什么迫切地想要从他的喉咙中发出,但他却死死压抑着这种冲动。
还不到时候。
他心里有一把声音这么告诉他。
再等等,还没到时候。
狗卷荆只好全力控制住自己,咬着牙关不吭声。
他和异象僵持着,一个挣扎,一个忍耐,不知道过了多久,锁链才忽然一僵直,宛如死去的大型蛇类,在半空中断裂,彻底粉碎,化作粉雾散落在空中,洒在了咒灵和平安身上。
以狗卷荆为原点,无形的风掠过了整座城市。
取而代之的是新的锁链。
绿色的链条没有原来的那么粗,那么长,颜色非常鲜艳,一头替代原来的锁链缠绕在甚尔的身上,另一头却握在了狗卷荆的手里。
狗卷荆:“……”
他的原意只是想问问,然后回头去找家长来着的。
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所以发生了什么事?
面无表情的小孩愣在当场,却咒灵和平安另类解读。
健壮的猫猫缠绕着他蹭来蹭去,而咒灵……狗卷荆低头看它,这种丑丑的咒灵居然发出了类似于百灵鸟的婉转鸣叫,小声小声的撒娇,引起了猫咪的不满。平安竖起来的尾巴慢慢垂下,盯着咒灵,伸出爪子抓了它一下。
咒灵抖了抖,幅度很小地蹭蹭狗卷荆,发出了嘤嘤嘤的声音。
这还是狗卷荆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咒灵。
他以前遇到的不是傻就是疯,还没有这种对人类称得上是友好的类型。
“到时间回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月走进了公园。
长发的魔法生物一身白底紫纹的修身长衣,完全不掩饰自己异于常人的部分。他的表情有些怪异,狗卷荆一时也读不懂他的情绪。
狗卷荆带着咒灵和平安跟着月走,月忍了又忍,还是开口问道:“你不打算把‘他’带回去吗?”
小孩诚实回答:“我搬不动。”
月朝着男人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狗卷荆这才回头再看了“他”一眼,准确来说,他已经变成“它”了。
一只黑色半大不小的猫躺在了那里。
月和平安的眼睛立刻转过来盯住了狗卷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