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薛世雄点头,脸上未免带出几分羞愧意味。同时,他心中暗自纳罕,不明白宇文家和李家之间的怎么关系忽然好了起来。自从李渊在皇上面前失宠后,善于逢迎的宇文述便一直明里暗里对李渊下黑手。没想到关键时刻,送粮救宇文述的居然是李渊的部将。而昨夜舍命捍卫李渊部将利益的,居然是宇文述的儿子。
转念一想,此刻大伙都深陷在高句丽境内,能不能活着回国还属于未知。此时再分你家我家,未免太缺心机了。想到这,心中疑惑顿解,陪了个笑脸,低声补充道:“所以,薛某才必须几位壮士相助。我观那高句丽之兵,人数虽众,却缺乏训练。若同等人数正面交战,其未必是我等对手……”
“三十万人都战没了,还提什么骁勇…….”
“薛将军有话尽管说,我等听你号令便是!”
宇文士及、刘弘基二人几乎同时回答。薛世雄又拱了拱手,压低了声音向大伙解释:“咱这三千多兵马本是百战精兵,饿得久了,才失了斗志。如果能让他们养足精神,定然能杀出一条血路来。只是这些人并非全是薛某部属……”
“非将军部属,那他们是谁的麾下?”宇文士及皱着眉头追问,压根不体谅薛世雄的难处。
薛世雄又叹了口气,将这支兵马的从属一一道来。半个月前,宇文述老将军曾派了数千骑兵先行返回,在泊汋寨等待军粮补给。因此,在萨水战败后,数十万大军都把泊汋寨当成了救命稻草。马砦水一战,侥幸逃离生天的士卒皆向泊汋寨亡命,待逃到了寨里,才知道那数千铁骑出寨去救援大伙,早已经被高句丽人全歼于途中了。
大伙六神无主,欲转身再逃,高句丽人却已经将营寨四下围住。不得已,众人推举了薛世雄这个残兵中职位最高的人做头领,出身于左武卫的队正刘武周也因为其勇悍善战,被薛世雄临时提拔了作为骑兵旅率。
高句丽人生性残忍,抓住俘虏后往往立刻就地斩杀。死亡的威胁下,寨中残兵拧成了一股绳,拼命抵抗,打退了高句丽人数十次强攻。后来,高句丽人见强攻伤亡过大,便换强攻策略为久困,准备把营寨中残兵活活饿死。亏了刘弘基、李旭等人冒死杀到,众人才有机会逃出了生天…….
“薛将军既然已经被推举为头领,就继续号令大伙便是。我等不才,愿在将军麾下助一臂之力!”听完薛世雄的介绍,刘弘基大度地表态。
“大伙性命都是刘将军所救,这领军之将,本该刘将军担任才是!”薛世雄连连摆手,小声地谦让。
领兵打仗,最忌讳令出多门。薛世雄官职虽然高,但眼下军粮、马匹、善战的士卒,包括刘武周麾下的那些骑兵,都控制在刘弘基手里。所以,他宁愿让贤于刘弘基,也不愿将来行军途中让大伙无所适从。
刘弘基却没有心思争这支残兵的领导权,摇了摇头,说道:“将军行伍多年,阅历、经验和职位都高出末将甚多,所以,这支兵马还是由将军号令,刘某定全力协助,为将军分忧!”
“不如这样,薛将军做主将,刘将军副之。军粮且由王参军主管,骑兵便由李校尉统领。大伙分工协作,尽量把全部人马从绝境中带出去!”没等薛世雄再度推辞,宇文士及出面建议道。
他是当朝皇帝的女婿,军职虽然不高,地位却是数一数二的尊贵。由他提出建议,众人岂有不遵从之理。况且这个建议也不偏不奇,刚好照顾到了将来可能发生冲突的各方。所以大伙都出言表示赞同,七嘴八舌,片刻功夫就捋顺了军中上下关系。
当下,薛世雄将所有队正以上军官召集到一处,向大伙说明整军的目的。众人见救命恩人都不反对此支兵马以薛世雄为主,自然纷纷点头答应。薛世雄先谢过了大伙信任,然后任命刘弘基为这支兵马的副将,与主将一道掌管军务。宇文士及为监军,负责督促将士们遵守号令,严肃纪律。王元通为行军主薄,齐破凝为司仓参军,负责决定每日的军粮开销,并且组织人手沿途射猎,补充军需。然后把所有骑兵集合起来,并从运粮的马匹中挑出百余匹脚力相对强健的,组成了一支足额的骑兵团,校尉职务由李旭暂领,刘武周副之。又找了五十多名有经验的老兵,配上战马担任斥候,由宇文仲、宇文季两个人负责统领。
待把军官团队确定后,薛世雄又把其余所有残兵召集起来,打乱原来建制,粗略分成了九个团,各自指派了校尉,队正。然后再次向大伙申明军纪,表示虽然在混乱之中,如果有人私自离队,或者不从号令,一样适用于大隋军法。
“弟兄们,我们还有两千石粮食,四百匹驮马。”薛世雄跳上一块大石头,冲着众人喊道。这个数字是他刚从王元通口中问到的,在跳上石头的一瞬间,他把粮食的数字夸大了三分之一。
“如果省着吃,按每人每天一斤米计算,咱们可以再吃十五天饱饭,而从这到辽水,有十二天路程。中间有山,有河,还有数不清的高句丽人。我不想勉强大伙,只想问一句,你们是愿意在此坐以待毙,还是跟我杀回自己的家!想回家的,抽出你们的刀来!”薛世雄抬高了声音,对着众人怒吼道,仿佛这一刻,他带领的依然是数万百战精锐。
“回家!”将士们振臂高呼。
“再说一遍,你们愿意低头就死,还是跟我回家!”
“回家,回家,回家!”士兵们大声呼喊着,举起一片刀矛组成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