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大将军对咱们仗义,咱们也不能给他丢了脸。追过滹沱水去,让杨义臣看看,到底什么样的军队才堪称精锐!”刚刚升职为归德将军的柳屹大声附和。他和吕钦等几个从雄武营投过来的军官在博陵军中一直颇受重用,心怀感激之余,总想能做一些事情来报答李旭的知遇之恩。
“既然附近逃散的流寇不多,也不必留下太多的弟兄恢复地方秩序!”绷着脸的军司马赵子铭想了想,也倾向于连夜赶往下一个战场,“命令伙夫晚上给弟兄们加一顿全肉餐,告诉大伙儿吃饱了肚子后抓紧时间赶路。如果能把高士达和刘霸道两个堵在饶阳和芜蒌之间,两年之内,肯定再没有盗匪敢入咱们六郡一步!”
“对,让他们知道一个怕!”其他将领也纷纷表示赞同。携百战之威的他们根本不认为世间还有其他兵马是博陵军的对手。“这群流寇声势不小,其实就是一群上不得台面的劣货,早拾掇完了早回家抱孩子,省得冬天来时还在外边跑!”
“可,可本县仅剩了一千乡勇,押在城外校场里的俘虏就有一万六千多!”半天没机会插言的隋昌县令王九德听闻众人立刻就要做出连夜拔营的决定,苍白着脸提醒。下午在博陵精骑刚刚离开,便有胆子稍大的俘虏企图煽动闹事!亏得王须拔当即立断,带领三百铁骑直接把带头者砍死了,才避免了另一场灾祸。
“难道放了他们,他们还不肯走么?”赵子铭的眉头耸了耸,两眼猛然放出一到寒光。博陵军对待流寇向来是俘虏了之后,稍做教训便勒令他们各自回家屯田。而博陵周边六郡的流寇事后也的确大部分都重新过上了安分守己的日子,便不再出头胡闹。很少有战败者像王九德说描述的这样,得到了宽恕后,居然不思感恩。
“各位将军可能有所不知,他们都是一群惯匪,和夏天时受招安的本地流民不一样!”县令王九德偷偷看了王须拔一眼,苦着脸汇报。“咱们本地的流民,都是被形势所迫才上的山。乡里乡亲,怎么着都念着感情!”他尽量选择词汇,以免碰触到王须拔的心头之痛。“但这伙人却是千里迢迢跑来打劫的,没捞到好处就让他们回家,他们自然心有不甘。你看看他们这些日子把隋昌糟蹋的,除了打地基的石头搬不走,其他能搬的东西一点儿渣都不肯剩!”
“是这么回事儿。城外的所有屯田点儿都给他们破坏了,春天大将军刚刚命县里出丁帮百姓盖的那些草房,被这帮缺德玩意儿一把火全烧了!”县尉杜大安是个因伤退役的老旅率,没读过什么书,所以说话直来直去。“咱们如果毫不追究就放人,下次他们肯定还会前来打劫。反正捞一票是一票,被抓了后投降便能平安回家!”
“就这么放了他们,县里的百姓也不答应!”几个主簿七嘴八舌。他们的庄子都在城外,虽然大部分物资及时撤回了城里,但家族的损失依然不小。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王须拔的脸色看上去有些青。他同情那些俘虏,但却无法否认县令和县尉指控的都是事实。当年他麾下的大燕军对民间搜刮得也非常狠,却远没到了连门板和窗框都要拆的地步。而战后从土匪营垒中收缴回来的物资中,锅、碗、瓢、盆居然占了一大半,土匪们的贪婪程度让他这个当过流寇的人都觉得汗颜。
“他们下午还试图再次作乱!亏了王将军在才没出事儿。如果几位将军执意要走,烦劳将这些流寇也押走!”县令王九德拱起手,对着几位主将团团作揖。“否则他们再闹起来,阖县老小都有灭门之祸!”
“那还不好办,咱们晚饭后将俘虏押到河边去!一刀一个,直接送回老家!”吕钦听得怒不可遏,手按刀柄,大声说道。
“对,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说不定下回他们还来!”郭绚大声响应。他原来便不主张一味地怀柔,今天见有人在自己之前提出了杀人立威的建议,巴不得立刻就将其变为现实。
“得手便发财。战败了还能捞到回家路上吃的干粮。天下哪有如此便宜的事情。咱们要是真把他们给放了,这群白眼狼不知道下次能招来多少同伙!”张凤城、周康等科举出身的主薄、参军们也纷纷建议。博陵六郡是他们的老家,为了避免家园再度遭受劫难,他们不介意对敌人采取一些非常手段。
“可大将军从未杀过俘虏!”王须拔看到大部分人都开始响应将俘虏全部斩杀的建议,着急地向军司马赵子铭求救。对方在博陵军中地位极高,他说一句话,抵得上吕钦等人说十几句。
“子曰,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令王须拔非常失望的是,向来对大将军的命令毫不违背的赵子铭今天也转了性,居然冷着脸,说出了一句令他似懂非懂,但心凉无比的话。
“大将军知道后,恐怕会震怒!”长史方延年明白赵子铭话中的含义,犹豫了一下,低声提醒。
“大将军还不知道从洛阳传来的消息!”赵子铭叹了口气,幽幽地道。在渡过泒水前,已经近一个月没回博陵的他收到了郡守张公艺转来的急报。打开急报后,在场所有将领都惊得倒吸了口冷气。
这也是今晚诸将杀心大起的首要原因之一。素来对流寇仁慈的张须陀老将军在一个多月前阵亡了,其头颅被瓦岗军悬挂在山寨的旗杆上,官军至今还没能将其抢回。
如果大将军知道张老将军死于流寇之手,他会不会还给敌人怜悯?赵子铭不敢保证李旭怎么做,但他必须保证的是,即便大将军倾六郡精锐南下复仇,短时间内,也没人敢窥探他的老巢。
这是大伙共同的家园,无论谁来侵犯,都必须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