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不敢输于唐公!”群雄轰然回应。
“下去休息,明早日出,便是老夫与尔等同场竞技之时!”李渊挥手,大笑着命令。
“诺!”众将再次向他躬身,然后陆续出帐。当热闹的中军大帐再次恢复寂静后,精疲力竭的李渊长出了口气,缓缓地坐回了帅案之后的胡床上。
他真的有些累了,不光是因为眼前纷繁复杂的军务,还有很多看不见的战争在黑暗处发生。皇帝的位子并不舒服,在起兵之前,李渊心中就做好了准备。但是,他万万没想到,澎湃的暗潮居然来得如此早,如此猛烈。
“唐公刚才处理得真精彩!”裴寂的声音从身边响起,惊得李渊立刻将手按到了刀柄上。
“是属下!不是刺客!”跟李渊笑闹惯了的裴寂快步走上前,拉了把胡凳,施施然坐在了帅案的对面。
“坐,你怎么走路也不发出些声音来,像个鬼魂般。今晚谁执勤,居然吭都没吭一声便放了人进来!”李渊丝毫不以裴寂的失礼为忤,笑了笑,责怪。
裴寂笑着摇头,“属下刚才根本就没出大帐,是唐公太累了,所以没看到属下!”
“是有些累,人老了,不再像年青时那般精力旺盛!”李渊叹了口气,低声回应。他和裴寂是多年的老相识,所以不当着众将的面,李渊也不愿意太拘泥于虚礼。他这个家主做得本来已经够累了,若是连个可以闲聊的人都找不到,岂不是越做越乏味?
裴寂知道李渊的心情不像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的那般愉悦,也知道导致对方疲惫不堪的具体原因。这是争夺天下要付出的代价之一,谁也没办法逃避。但他却有手段让李渊活得轻松些,比如跟对方聊女人和美酒。
“我听人说,杨广在长安的宫城内藏了很多绝世美女。很多女子从十三岁入宫,一直到二十几岁都没轮到被临幸!”
“那是李密造谣。陛下虽然对政务荒疏,对皇后用情却极专。咱们这一路上释放的那些宫人你又不是没见到过,总计没超过三百人,并且有很多是在先皇活着时便入宫的!”李渊知道亲信大臣的是出于好心,强打起精神说道。
群雄起兵反隋,自然要在人格上将杨广彻底打倒。所以近几年来,关于杨广荒淫、愚蠢的流言广为传播。但李渊知道其中大部分不堪推敲。杨广是暴君,这个结论谁也无法否认。但杨广却不是色狼加白痴,否则他也不会骗得杨素、宇文述、麦铁杖这些出身于不同,利益相左的当世豪杰拥戴,硬生生将嫡亲哥哥从太子的位置上挤下来。
想到杨勇一家的惨剧,他刚刚振作起来的情绪再次低落。“看别人的笑话容易,倘若真的轮到自己,估计被人笑了还浑然不觉呢!唉,早知道这样,我又何必图谋什么天下!”
外边的风突然变大,吹得烛火歪歪斜斜。行军长史裴寂赶紧站起身,重新掩好军帐的毡门。他趁李渊不注意的时候竖起耳朵听了听,确信周围没有什么异常动静后,才重新坐回李渊对面,谨慎地开口,“其实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孩子们都有出息么,当父母的也不知道该把家业交给谁。可孩子们要是都没出息,当父母的更会愁白了头。所以啊,唐公不妨看开些。反正到时候选择谁继承家业,还不是由咱们这些当老的来定!”
“只怕,孩子们翅膀硬了,当老的也不好管了啊!”李渊叹息着摇头,“我也不跟你卖关子,反正左近没人,你也别拿我当什么太尉,就当我现在还是李老妪,跟你混在晋阳宫内偷看美女!”
裴寂被李渊的话逗得哑然失笑。“那我可得抓紧时间,能跟你这么说话的机会恐怕不太多了。等入了长安,你先颁发给我一千顷地,两万贯钱。千万别跟我充什么公正廉明,害得我白追随你造一回反!”
“你就不怕把自己撑死!”李渊抬起胳膊,一巴掌将裴寂伸到自己鼻子底下的手打歪。“有那钱,我还得赈济流民呢。给你,你家本来就富得流油,何须再锦上添花!”
“一码是一码!”裴寂笑了笑,涎着脸把手又伸了回来。“大伙今天追随唐公,是为了天下公义。可公义这东西总不能当饭吃。但凡把脑袋别在腰带上的,有几个不是为了抢钱、抢地、抢女人。你看着天下群雄,无论扯着什么旗号造反,最终目标归结起来,不也是为了钱、地、女人三样好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