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了闭眼,遏制住打人的冲动,站起身道:“告辞。”
接下来,任凭于逸恒怎么挽留,都不为所动。
于逸恒只能匆匆穿上外衫,跟着他跑出来,边跑边喊,“我跟你开玩笑的,我今儿有正事。”
卫景朝目色漠然,全是不信。
于逸恒忙央求道:“是我父亲,他老人家被陛下派去查那出戏文,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帮帮他?”
天底下,人人都知道,这是一个烫手山芋。
京兆府都没本事破的案子,却要交给长乐侯这个赋闲多年的老爷子。
可见,圣上的疑心,已经落入朝中勋贵当中,这一招不是为了破案,而是为了再拉下一个勋贵。
如此,朝中三位手握重权的国侯,便只余卫景朝一人。
卫景朝眉眼微动,冷笑道:“那你还真是孝顺。”
父亲危在旦夕,还有功夫狎妓游玩,当真是个天下难寻的大孝子。
于逸恒讪讪道:“毕竟,不是那么着急。”
就算皇帝要发落长乐侯办事不力,也不会急于这一两日。
卫景朝冷冷瞥他一眼,只看得于逸恒心虚不已。
才收回目光,道:“此事宜静不宜动,过几日,看看京兆府的情况,再行定夺。”
“不必多忧,几日之内,事情总会有解决的法子。”
于逸恒叹口气,合上折扇,满脸怅然:“为今之计,只能如此。”
他搭上卫景朝的肩膀,道:“罢了,不想这么多,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啊,你不喜平阳楼,我们去君意楼喝酒,请江姝姑娘作陪……”
卫景朝无情拂下他的手臂,抬脚往前走,“你自己去吧。”
“你家里藏着这位,到底是什么样的天仙下凡?”于逸恒追上他,揣测道,“莫非就像戏里唱的那样,玉帝的女儿下凡来找你报恩?”
卫景朝眉头紧锁,抬手推开他凑近的脸,嗤笑道:“你这么能想,不如主动站出来,认了玉镜先生的名号。”
于逸恒连忙挺直脊背,道貌岸然:“君子不夺人所好。”
卫景朝冷嗤一声。
于逸恒无奈地拍拍心口:“你可别吓我,我还年轻,想多活几年。”
卫景朝提眉嘲讽:“今朝有酒今朝醉?”
于逸恒挠头,理直气壮道:“刚才的我,已不是现在的我。”
卫景朝懒得与他辩论哲理,摆手道:“走了。”
说罢,便直接翻身上马,“驾”一声离去。
全然没给对方再挽留的机会。
夕照园内,沈柔吃过午膳,正在园子里散步消食。
夏日炎炎,她只穿了件雨过天青色的襦裙,轻纱质地,轻盈飘逸,随风摆动,如仙似幻。
一张娇嫩清艳的脸庞,比芙蓉花更清丽。
卫景朝回来时,看到她,脑海中蓦然想起于逸恒的话,“莫非是玉帝的女儿下凡找你报恩?”
沈柔这幅模样,倒真的像是个仙女,不染凡尘,如琢如磨。
将“大齐第一美人”的匾额颁给她,半点也不辜负。
所以,那个雨夜,他才会中了她的计。
今日,平阳楼那位姑娘将酒盏递到他跟前,他只觉厌烦戒备,丝毫没有喝下去的想法。
而那天在君意楼中,沈柔捧上的酒,他却没想过推开。
明明,并没有什么区别。
同样的环境,同样的气氛。那样漆黑的夜,比今日的氛围更加危险。
可是,他却还是栽在她手里。
若是今日在平阳楼,是沈柔捧着那盏酒递到他唇边,他会推开吗?
只一想,卫景朝便满心沉默。
他想,
或许,这便是得益于她清纯无辜的脸庞。
让人生不出防备之心。
他隔着园子望向沈柔。
不知看了多久,沈柔似有所感,突然抬头望过来。看见他,精致如画的眉眼间染上三分笑。
卫景朝呼吸一窒。
她双手稍稍提裙,绕过长廊,笑盈盈跑过来,在他面前站定,仰着小脑袋看他,“你怎么回来了?”
卫景朝下意识道:“衙门无事,就回来了。”
沈柔就笑,对他说:“我正有事想找你。”
卫景朝垂眸:“何事?”
沈柔正欲说话,一阵微风拂过,吹动他的衣袂,脂粉的香气被风带到沈柔鼻尖。
沈柔皱了皱精巧的鼻子,使劲闻了闻。
果然是女人的脂粉香气,已经不怎么浓郁了,但甜腻的玫瑰香粉味道,还是无孔不入,钻入她鼻子里。
一个正当壮年的男人,早上出门时,身上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回家时,身上沾了浓郁的脂粉味。
他去做了什么,显而易见,无可辩驳。
沈柔微微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