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都不是她能够倾心依赖的人。
永远也比不上,她相依为命的母亲。
沈柔还在哭,哭的嗓子都要哑了。
一颗一颗的眼泪,全砸在他心上。
卫景朝闭了闭眼,抬手,敲了敲摆设似的门框。
沈夫人骤然抬头,看见他的身影,微微怔然,道:“景朝?”
卫景朝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杂乱的心情,平静如水地走进去,脸上含着一丝温和的笑意,“伯母。”
他甚是恭敬,暼了沈柔一眼,还记得答应她的话,只道:“我将柔儿送来见您,没想到她哭的这么惨,倒像是我欺负她了。”
沈夫人脸上有一丝尴尬之色,不由为女儿解释:“柔儿只是太想我了。”
沈柔吸了吸鼻子,对沈夫人道:“阿娘,多亏景朝哥哥救了我,还把我送来见你,他对我很好,没有欺负我。”
景朝哥哥,景朝哥哥。
他对我很好,没有欺负我。
卫景朝的心,狠狠一颤。
他垂下眼皮,遮住情绪波动的眼睛,慢慢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沈夫人松了口气,道:“多谢侯爷的恩情。”
卫景朝蓦然抬眼看向她。
沈夫人眼神温和且平静,与卫景朝对视时,神态寻常且安然,“沈家落寞,侯爷记着以前的情分,愿意搭一把手,我感激不尽。”
“只是,如今门不当户不对,若再守着以前的婚约,未免显得我们家恬不知耻,不如,这婚约就此作罢吧。”
她甚至拍了拍沈柔的背,温声教导自己的女儿,“柔儿,卫侯爷如今是我们的恩人,你以后要喊侯爷,别再一口一个哥哥了,不礼貌。”
沈柔乖乖“哦”了一声。
她从母亲怀里出来,心虚地瞟了卫景朝一眼,低着头没敢吭声。
卫景朝心梗的难受,闭了闭眼,垂眸道:“伯母不必如此。”
他语气平淡,“柔儿是伯母的女儿,本该跟着伯母。只是,凉州苦寒,她年岁又小,身体又弱,若是过这样的日子,只怕身子受不住。”
“我的意思是,让柔儿继续跟着我。都护府,到底比此处的日子,好过一些。”
他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语气也跟淡,却莫名有种不容拒绝的意思。
沈夫人怔了怔,轻声问:“侯爷还愿意娶柔儿吗?”
卫景朝一顿,没说话。
沈夫人便明白他的意思了,平静道:“我家柔儿毕竟是个姑娘家,若是没有成婚便与男人一同住,对名声有碍。”
“若是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叫她以后还怎么嫁人?所以,依我之见,苦虽苦些,柔儿还是随我一起住。”
卫景朝的目光,扫过沈柔。
她不敢违逆母亲,又害怕卫景朝的眼神,便胆怯地缩了缩脖子,往母亲怀里躲了躲。
卫景朝却笑了一声,淡淡道:“若我非要带她走呢?”
沈柔没想到他会这样说,焦急地瞪了卫景朝一眼。
沈夫人温和的脸上,终于有一丝龟裂,她目光沉静地打量着卫景朝,又看向自己的女儿。
沈柔缩了缩身体。
可是,这样近的距离,便是再怎么蜷缩,也挡不住她脖子下方,暗红色的痕迹。
沈夫人怎么会不知道,那是什么?
男欢女爱的痕迹,让她骤然呼吸急促起来。
沈柔兀自不解,慌张抬手替她抚着胸口顺气,担忧地唤:“阿娘,你怎么了?”
沈夫人闭了闭眼,握住她的手,平静道:“老毛病了,柔儿进屋,去卧室的抽屉里,替我把丸药拿过来。”
沈柔担心她,忙不迭跑进屋。
屋外,沈夫人目光如刀,死死剐着卫景朝的脸。
她的女儿,是世间最善良天真的少女,定是这个男人,不知廉耻地引诱了她。
她可怜的女儿,无父无母,没有依靠。
孤身一人留在京城中,被男人骗了,竟还觉得对方是好人。
她嗓音沙哑,带着几分恨意,“柔儿年幼无知,侯爷也是吗?”
卫景朝不紧不慢地坐下,望着沈夫人,平静道:“事已至此,伯母生气,又有什么用途?”
沈夫人没有想到,他的脸皮竟这样厚,被人拆穿了不知廉耻的事儿,竟还能大言不惭给自己狡辩。
卫景朝只道:“伯母知道,您被流放后,沈柔经历了什么吗?”
沈夫人咬牙不语。
她不知道。正是因为不知道柔儿经历了什么样的苦楚,所以哪怕见着这样的事儿,她也不舍得责怪自己的女儿。
可是,再怎么样,也不是他引诱沈柔,做那种事的理由。
他这是,将这个无辜的可怜少女,打入了万劫不复的地步。
卫景朝淡淡陈述道:“她被送进了君意楼。”
沈夫人的脸,骤然煞白。
君意楼这三个字,但凡是京城中人,都不陌生。
满城最大的销金库,日夜欢饮,无休无止。
沈柔,被送进了这种地方。
沈夫人只要一想,心脏就像是被攥住了,生生的疼,疼的她几乎要晕厥过去。
卫景朝的语气格外冷,格外静,“我若是不救她,她会经历什么,不必我说,想必伯母能够猜到。”
沈夫人死死地咬着牙,双手攥着水盆中的衣服,眼眶通红,满眼皆是痛色。
沈柔站在门口,晃了晃身体,慌张地喊:“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