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恨的咬牙。
她既恨卫景朝黑心黑肺, 更恨他说的,字字句句都是实情。
让她连反驳,都没法子反驳。
若是换个普通人……
不说普通人, 但凡是旁的勋贵人家,没有长公主和长陵侯府的滔天权势,都不可以护住她的柔儿。
届时,柔儿只能沉沦在君意楼中, 恐怕比现在还不如。
她不敢去想,若是那样, 柔儿会经历什么。
或许, 根本就不能活下来。
所以,她根本没有资格去责怪卫景朝。
他虽冷心冷肺,无情无义, 却的的确确, 在最艰难的境地里, 给柔儿选了一条更好走的路。
何况, 已经这么长时间了。
从京都到凉州,他不知道已对柔儿做了多少过分的事情。只怕,里里外外, 都已被欺负了个干净。
如今再纠结,没有任何用处。
最重要的一点, 哪怕是如今,这世间能护着柔儿的人,也唯有他。
换了旁人, 谁能抵御匈奴的掠夺?
又有谁, 能够瞒过朝廷的耳目?
为了柔儿好, 只能……只能任由卫景朝带她走。
沈夫人死死咬着牙, 心都在泣血,半晌后才道:“你带她走吧。”
卫景朝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模样,似乎沈夫人的反应,从不在他意料之外。
沈夫人望着他的脸,只觉又恨,又怒,又无能为力。
她现在只怨恨,丈夫死的太干脆。
若是沈家尚且手握十万大军,该有多好?
卫景朝起身,又飞快地变了一幅嘴脸,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道:“伯母放心,我肯定会照顾好柔儿的。”
沈夫人恨不得将他那张道貌岸然的脸,直接按进洗衣盆里。
或者,直接泼他一脸水。
可她最终也只是忍了,声音冷冷的,毫无波澜,“你们定亲那日,你也是这样说的。”
所以,这就是你说的,照顾好吗?
你自己觉得,你的话,有几分可信呢?
卫景朝没说什么,得了她的话,就没再管。
转头抬脚进屋,去找沈柔。
屋内,沈柔的下唇几乎咬出了血,一双眼睛含着泪,泛着红,微微有些肿。
卫景朝轻柔地碰了碰,柔声问:“不难受吗?”
沈柔没回答,只是瞪着他,开始兴师问罪:“谁许你,把……把君意楼的事情,告诉我阿娘的。”
卫景朝轻哼一声,并不觉自己有错,单手摸摸她的脑袋,平静道:“我若是不说,她怎么知道,你受了多少罪?”
沈柔恼怒不已:“我不要她知道!她现在肯定很伤心,都怨你!”
卫景朝道:“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这么对我说话?”
沈柔瞪着他,没有丝毫畏惧。
卫景朝也只强硬了这一瞬,随即无奈叹口气,温声道:“除了这件事,别的我什么都没说。就连你给我下药的事儿,我都没说。如今我已知错了,你能原谅我吗?”
沈柔默默收回目光,咬牙道:“你以后,不许再胡说了。”
卫景朝点头,道:“以后,我绝不提了。”
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还有什么可提的。
沈柔终于松了口气,才来得及问,“你和我阿娘说了什么?”
卫景朝笑了声,手指缠上她柔软的头发,慢慢道:“我和伯母商量,让你以后继续跟着我住。”
沈柔怔了怔:“我阿娘,答应了?”
她似乎有些不可置信,诧异且戒备地望着卫景朝,“你对她做了什么是不是威胁她了?”
卫景朝捏捏她的脸,气笑了,“我在你心里,是会轻易威胁旁人的人吗?”
沈柔不语,可那双欲说还休的眸子,却已经告诉了他答案。你是,就是。
卫景朝无奈道:“我只是说你生的美貌,住在村里不安全,容易引人觊觎。伯母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就答应了。”
恰在此时,沈夫人收拾好脸上的表情,走进屋内。
听见卫景朝的话,她脚步一顿,攥紧拳头,忍着给他一拳的冲动,目光温婉看向沈柔。
“柔儿,都护府到底比此处安全,你随着侯爷过去,保护好自己。”
沈柔扬眉,撒娇道:“可是我想和阿娘一起住。”
卫景朝脸色一僵,没想到,他刚才让沈夫人问,看看沈柔愿意跟谁住。
沈夫人没舍得问,沈柔自己主动说了。
她可真是个孝顺的女儿,什么都不知道,也能解决掉她娘的堵心事。
卫景朝不自觉地,磨了磨后槽牙。
沈夫人冷冷瞥卫景朝一眼。深吸一口气,笑道:“柔儿,阿娘也想你。但是此处地广人稀,又兼之民风彪悍,你若住在此处,阿娘实在怕你吃亏。”
说到此处,她顿了顿,心底对卫景朝颇为不满,脸上却还不得不挂着温婉的笑意,“有侯爷护着你,我也能放心。”
卫景朝亦附和道:“我明白你思母之情。可你住在此处,我着实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