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景朝充耳不闻,在不远处坐下,冷声道:“我问你,当初平南侯被判处谋逆时,那封书信去了哪里?”
洛神公主微微一怔,有一丝迷惑。
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突然就平静下来。
她盘膝坐下,淡淡道:“那封信,被我藏起来了,你若是想要,就放我出去。”
“卫景朝,这个交易你若是不答应,此生此世,你都休想给平南侯翻案。”
卫景朝冷眼相看,漫不经心道:“你随意。”
“这世上想给平南侯翻案的人,不是我,而是沈元谦兄妹。”卫景朝轻轻一笑,“沈元谦本就恨毒了你,若是平南侯被冤枉一辈子,你猜他今生今世,会不会原谅你?”
洛神公主十分存得住气,轻嗤道:“我若是出不去,见不着他,今生今世同样无法博得他原谅。”
“卫景朝,但若你做不到承诺的话,沈柔还能毫无芥蒂跟着你吗?”
卫景朝脸色倏然一变。
洛神公主得逞地笑出声。
她何其聪明,一听卫景朝提起那封书信,便飞快串联起事情的前因后果。
沈柔还活着,他想要给平南侯翻案这两件事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当年沈柔落江而死时,恨透了卫景朝。
如今愿意再回到他身边,定是因为有特殊利益说服力她。而这个利益,只会是平南侯的冤案。
洛神公主成竹在胸,傲然道:“这封书信交给你与否,对我没有任何影响。但你若是得不到,便会失去沈柔。”
“卫景朝,表哥,动动你的脑子,想想该怎样选择。”
卫景朝神态阴冷,问:“那封书信当真在你手中?”
“自然。”洛神公主轻嗤,“我亲手伪造的证据,当然要拿回来,以免牵连自己。”
卫景朝敲击着膝盖的手指微微一顿。
他眼神复杂地望着这个表妹,不由问道:“平南侯谋逆一案,是你所为?”
洛神公主冷冰冰的,“拜你所赐,若非你向父皇告密,说我与沈元谦来往过密,父皇也不会逼我至此。”
卫景朝诧异:“我何时向先帝告过密?”
他几乎瞬间气笑了。
“平南侯是我岳父,与我同气连枝,我为何要害他?”
他纵然知道洛神公主与沈元谦来往之事,更知道这二人暗通款曲多年。
但是,他是脑子里糊了猪油,才要去找先帝告密。
洛神公主悚然一惊,手背上青筋暴起,将锁链捏的咔咔作响。
她从喉管里挤出来一句话,“是父皇骗我。”
建安二十四年冬,御书房。
先帝坐在御座前,翻阅女儿批好的奏折,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冷不丁问了句:“听景朝说,你最近与平南侯家的沈元谦来往密切。”
洛神公主手一抖,便写歪一个字,强颜欢笑道:“父皇哪儿听来的闲言碎语,那沈元谦确实俊美无双,女儿有心,可惜人家清高得很。”
先帝笑了声:“洛神是朕的女儿,合该匹配世上最好的儿郎。只沈元谦恃才傲物,其父平南侯更是拥兵自重,配不上我儿。”
先帝沉吟片刻,笑道:“皇儿若当真喜欢,就想法子驯服他。再野的雄鹰,折断了翅膀,也只能任人□□。”
洛神公主没吭声。
先帝又道:“若是旁人,朕就下旨给皇儿做驸马,以后只管相妻教子。只是平南侯府拥兵自重,高傲自大,恐怕不听朕的。”
“若是把皇儿嫁过去,又怕他们欺辱皇儿。”
“如此不识好歹的人家,真真是让朕不喜。像那样的祸害,更是不该存于人世。”
他说了这样多的话,道貌岸然,一派拳拳慈父之心。
可实际上,只有一个意思。
平南侯府权势过盛,威胁皇权,所以绝不许孟洛神与沈家联姻,不管是下嫁还是入赘,都不能同意。
他不喜,不高兴。结果便是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他是在威胁她。
要么杀了沈元谦,她彻底与沈家断掉联姻的可能性。
要么就杀了平南侯,折断沈元谦的翅膀,将他困在方寸之间,再无威胁皇权的可能性。
她不想让沈元谦死。
于是,选择了后者,亲手策划了平南侯谋逆一案。
这几年,她一直以为,告密的人是卫景朝。所以当初,千挑万选,最终决定让这位表哥做自己的刀下亡魂,结果被人夺取了果实。
结果,一切都是假的。
最初就是先帝骗了她。
洛神公主深吸一口气,抠着锁链上的孔,努力维持着平静,“卫景朝,放我出去。除了这封书信以外,我还有别的证据,能够证明平南侯清白,无辜被冤。”
“什么证据?”
“父皇写给殿前指挥使的密诏。”孟洛神恨声道,“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写着,由他指控平南侯。”
卫景朝当即决定放她出去。
毕竟,先帝亲自陷害平南侯的密诏,比其他的证据,有力得多。
他道:“放你出去可以,只是你要答应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
“第一,隐姓埋名,此生不许再以皇族身份生活。第二,将你手中所有东西交给我,以后老老实实别再找事。”
洛神公主几乎是没有考虑,直接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