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声低喃, 呼吸间灼热气流,吹到耳根。
沈柔耳根微红,轻轻瞪他一眼。
卫景朝捏捏她的脸, 嘴唇蹭过她的耳根,笑道:“好吧,还没开。”
二月的天,饶是鹿鸣苑引了温泉, 也至多催生几片荷叶,不至于热到荷花绽放。
沈柔又瞪他一眼。
他捏着沈柔的手, 展开她柔软的五指, 将自己的手指嵌入其中,温声道:“但是,早晚会开的。”
“等开了, 我们就回去看看, 好不好?”
他试探地盯着沈柔的眼睛, 一动不动, 生怕错过她的反应。
沈柔轻轻“嗯”了一声。
卫景朝的心,骤然炸起烟花。
他们都知道,这一声“嗯”意味着什么。
鹿鸣苑藏着他们曾经最美好的时光。
也藏着痛苦的记忆。
如今, 她答应跟他回去,便是意味着, 愿意回首过去,和他一起接受往昔种种。
她愿意敞开心扉,去看他的心, 他的情。
于卫景朝而言, 这是极好极好的消息。
卫景朝的心微微发颤, 垂眸看她, 轻声道,“去给你和沅儿收拾行李?”
随着沈柔微微颔首,他便收紧五指,握紧她的手,牵着出门。
上了马车,直奔别苑。
别苑内,沈沅被侍从们逗着玩,开心地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做游戏,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红扑扑的。
瞧见沈柔的身影,她一把扔掉手中宝贝半天的鲜花,扑进沈柔怀里,甜甜道:“阿娘,你去哪里了,沅儿好想你。”
沈柔捏捏她的小脸,将她抱起来,温柔道:“阿娘回小时候的家了,过几天也带沅儿过去,好不好?”
沈沅用力点头:“沅儿要去。”
自从得知沈沅是他的女儿,卫景朝瞧着这小姑娘,在怎么看怎么可爱,怎么看怎么漂亮。
见状忍不住轻笑一声,抬手捏捏小姑娘的脸颊,“阿娘累了,宝宝让爹爹抱抱,好不好?”
沈沅往后躲了躲,搂紧沈柔的脖子,像是怕被人抢走,糯糯问:“阿娘,他是爹爹吗?”
沈柔点头,“是,他就是沅儿的爹爹。”
卫景朝期待地看着小姑娘,伸出手要抱她。
沈沅小手一缩,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大声道:“不要!”
“我要阿娘,不要爹爹。”小姑娘哼唧,“我爹爹是混蛋,欺负阿娘,我不要你。”
沈柔脸色一凝,问:“谁告诉沅儿,爹爹不是好人?”
沈沅不敢骗她,乖乖答道:“二丫的阿爹和阿娘。”
她一板一眼地学:“你阿娘受了这么多苦,你阿爹却没陪着,肯定是背信弃义的混蛋,不是好东西。”
沈柔脸上泛起一层薄怒。
怒于昔日的邻居,竟对着沈沅一个小小的孩子,说这样不合时宜的话。
更怒于,女儿被人灌输这样的思想,她却一无所知。
她与卫景朝的事情,孰对孰错,孰是孰非,是她自己的事,与沈沅毫无关系。
沈沅是她的女儿,也是卫景朝的女儿,她不该在没有见过父亲的时候,就被人灌输先入为主的概念,对生父生出敌意。
卫景朝按住她的肩膀,神态平和道:“柔儿,为此生气,不值。”
他从来不是善良公正,意气用事的人。
对待外人,哪怕是情绪也要换成价值,算一算是否值得。
在他眼底,沈柔邻居家那对夫妻,便是不值。
一对没有读过书,连给女儿取名字都是“二丫”这样粗俗的字眼的夫妇,是理解不了沈柔的。
他们不会懂沈柔怒在何处。
反而会觉得,不过是逗一逗孩子罢了,为此生气是小题大做。
实在不值得赋予太多情绪。
至于沈沅。
她这样小,天真童稚,烂漫无知,很快就能掰回来,实在不必为此生气。
沈柔侧目看向他安稳的眼睛,咬牙不语,眼底蕴着不悦。
卫景朝揉揉她的脑袋,声音低哑带笑:“我不生气,你也别气。”
说罢越过她,绕到身前,将沈沅从她怀中扯下来,放在地上。
小姑娘支棱着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看着他。
卫景朝低头,盯着那张和沈柔几乎一模一样的小脸,心里微微发软。
却仍是冷着脸道:“你知道爹爹是什么意思吗?”
小姑娘乖乖点头,但是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卫景朝轻嗤:“爹爹就是另一个生你的人,和你阿娘一样。”
小姑娘大声喊:“不一样。”
她拽着沈柔的裙子,倔强地望着卫景朝,漆黑眼眸中全是愤怒:“不一样。”
看着她这幅抵触的模样,卫景朝愣了片刻,眼神忽然温柔下来。
他揉揉沈沅的脑袋,轻声道:“嗯,不一样。沅儿说的对。”
当然不一样。
沈柔经历生死生下的女儿,合该与她亲近,将她当做世上最亲近的人。
沈沅将沈柔当做最亲最亲的人,他只会为之高兴。
他眼神骤然温柔,侧目对沈柔说:“沅儿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