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景朝以拳抵唇,不敢与她对视,只低头去看沈沅。
沈沅两只眼睛红扑扑的,衬着软嘟嘟的小脸,像兔子一样可怜。
卫景朝没忍住笑出声。
沈柔斥道:“别笑!”
卫景朝顿时收起笑容,大步走到沈柔身边,抬手揽住她的肩膀,嗓音低沉喑哑:“你凶我……”
沈柔耳根发麻,身上更是一阵酥麻,嘴里没有力度道:“住口。”
卫景朝炽热的大掌顺着她肩膀下滑,落到腰间覆盖住,揉捏着那处,哑声道:“柔儿,别凶我……”
他温热的呼吸扑在脸上。
身上熟悉的冷香萦绕身侧。
沈柔顿时腿也软了,腰也软了,水雾萦绕的眼眸虽瞪着,却没有丝毫威慑力。
不像愤怒,更像是调情。
卫景朝却骤然松开手,后退一步,一派斯文正经:“何时能走?”
沈柔咬着下唇,波光滟潋的眸子,似嗔似怨地瞥着他。
卫景朝心情极好,见她这幅模样,只觉得到了满足。却不敢真的惹怒她,连忙揽住她,凑在耳边轻声道:“沅儿在,等晚上。”
沈柔脸上泛起一丝薄红。
脚尖不动声色挪到他鞋面上,用力踩下去。
她这点力气,对卫景朝而言不值一提,半点也不疼,跟挠痒痒没多少区别。
可他还是配合地嘶了一声,像模像样地呼痛。
沈柔垂眸不敢看人,哑声喊人带着行李出门。
乘车入宫,直奔卫景朝居住的含元殿。
他脸上波澜不惊,下了车一手抱着沈沅,一手牵着沈柔,往殿内走去。
含元殿是历代帝王所居,从没有后妃亦或者皇子同住的道理。
她微微蹙眉,问道:“我们要住这里?”
卫景朝侧目道:“这宫中唯有你我和沅儿,我们一家三口,难道还要像别人那样,住到十万八千里吗?”
“且不提我,你舍得沅儿一个人住吗?”
沈柔不舍得。
沈沅自出生起就没离开过她,若是将她独自交给宫人,她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心。
所以,她便沉默着接受了卫景朝的安排。
含元殿极为宽敞,面阔十一,进深四间,房舍数十。
卫景朝给沈沅安排的房间,与他隔着一道两丈远的连廊,宽敞舒适。
而且,不近不远。
不至于远到听不见动静。
不至于近到能听见所有动静,最合适不过。
沈柔一看便知他怀的什么心思。
她默了默,看看沈沅亮晶晶的眼眸,显然是很喜欢这间房子,便没有说话。
沈沅已经松开她的手,噔噔噔跑进屋里。
屋子里小到花瓶摆件,大到桌椅床铺,床上的被子,桌上的桌布,样样都是小姑娘会喜欢的。
卫景朝不知道从哪儿摸来一只鸟笼递给她。
沈沅高兴地围着鸟笼打转。
卫景朝站在沈柔身侧,幽幽道:“她长大了,你要学会让她独立,习惯自己一个人。”
沈柔瞥他一眼,只觉他说话真是有意思极了。
刚才还在问她“你舍得沅儿一个人住吗”,借此让她默认住在这含元殿。
现在又来一句,“让她独立,习惯自己一个人”,就为了让她跟着他住,不跟沈沅一起睡。
沈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卫景朝,你自己说话,不知道心虚吗?”
卫景朝站在她身侧,轻笑一声,“心虚是什么意思?”
沈柔一时失言。
卫景朝也有其道理:“你想一想,我说的并没有错。我在沅儿这个岁数,早就一个人了。”
“若不是怕你担心,单独给她一座宫殿,才是正常的。”
沈柔只问:“你小时候?”
卫景朝摸摸鼻尖,道:“我小时候委实惨了些,所以沅儿比我好。”
沈柔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她也承认,卫景朝说的对。
不提卫景朝,便是她这样的小女儿,三岁的时候,也不与父母同住了。
只是她心疼沈沅罢了。
卫景朝看看正高兴的沈沅,轻声嘱咐一旁的宫女们,“照顾好公主。”
说罢,牵住沈柔的手,“来,去看看我们的卧室。”
沈柔看看沈沅,微微颔首。
卫景朝拉着她,越过游廊,推开对面一扇门。
门内立着一扇双龙戏珠的紫檀屏风,越过屏风,方见全貌。
这间屋子,是卫景朝住了四年的地方,充满了他的气息。桩桩件件的摆设,都是他的喜好。
沈柔脚步蓦地一顿,看着床头挂着的两盏花灯,记忆倏然回溯至四年前。
她呼吸一紧,哑声道:“这两盏灯……”
不是被她烧了吗?
卫景朝一怔,目光落在床头。
那里挂着的燕子灯与荷花灯,与四年前那两盏分毫不差,粗糙的笔触与做工,半点不像宫廷匠人的手艺。
一时有些局促,移开目光,轻声道:“是我后来,去那座城里,找那个摊贩又买的。”
他没说的是,当时他买了有近百盏花灯,一个一个看,一个一个对比,终于从中挑出最像的两个。
那个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明明是没怎么注意过的东西。
可回忆起来,一丝一毫的痕迹,都犹如在眼前,清晰地像是刀刻。
就好像是,那一年里,如美梦般的岁月。
沈柔的眉眼唇鼻的弧度,手指的温度,都刻在他心里,忘也忘不掉。
沈柔缓步走过去,抬手抚上那盏荷花灯,眼泪倏然落下。
卫景朝手忙脚乱走过去,抬手去给她擦眼泪,“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