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景朝点头,低声对沈柔道:“晚上带她回去。”
他很会装模作样,可怜兮兮的,“我在家等着你们,你若不回,我便不睡。”
沈柔瞪他。
卫景朝轻笑,“好了,沅儿明天还要上课,你不想耽误她吧。”
沈柔无奈,敷衍道:“我知道了。”
卫景朝离开后,偌大的侯府,除却下人,就只剩他们一家。
沈沅大眼睛骨碌碌地转,软绵绵的声音打破萦绕着三人间的苦涩,“你就是沅儿的姥姥吗?”
沈夫人看见她时,心底就已经充满无尽的喜欢,这个小姑娘,跟她的柔儿年幼时长得一模一样,简直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听到小姑娘软绵绵地跟她说话,顿时心都化了,放软了声音回答:“是,我就是沅儿姥姥的。”
沈沅松开沈柔的手,握住她的手,仰着小脸,疑惑道:“那沅儿以前怎么没见过姥姥?”
沈元谦直接拎着她的衣领,低头看着她:“我没跟你说过?小丫头,你给我装什么?”
沈沅踢了踢脚,眼泪汪汪地看着沈夫人。
沈夫人顿时心疼了,一把将沈沅抱进怀里,不忘瞪儿子一眼,才哄道:“因为姥姥以前在其他地方,沅儿才没见过。”
沈沅问出想好的另一个问题:“那姥姥以后会一直和沅儿在一起吗?”
沈夫人点头,“会,会!”
沈沅兴高采烈地拍手,“那沅儿以后给姥姥买糖人,买新衣服。”
沈夫人心里所有的伤心难过,都被她稚嫩可爱的小脸驱散。
她下意识学沈沅的语气,“姥姥给沅儿买糖人,买新衣服。”
沈沅弯起眼睛,乖乖地笑。
沈元谦在旁边,揉了揉额角,对沈柔道:“你这个闺女,到底是什么托生的?”
刚才,他还以为沈沅是要说什么扎心的话。
就像她怒怼卫景朝时一样。
没想到,竟是个小甜心,三两句话哄的沈夫人心花怒放。
沈柔摇头,“卫景朝托生的吧。”
反正,他们全家都是正经人,谁也没有这九曲十八弯的心眼子。
沈元谦对此无比赞同。
看着沈夫人对沈沅稀罕地不得了,他看向沈柔,问:“沅儿的身份,姓卫的准备怎么办?”
沈柔慢慢摇头:“不知道。”
沈元谦皱眉,不悦地看向她,微微抬高声音,“不知道?”
沈柔抿唇,“他跟我说,若是我嫁给他,沅儿的身份便不用解释。若是我一直不肯嫁,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沈元谦差点气笑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世上还有他卫景朝不知道的事儿?”
沈柔一脸平静地看看他。
沈元谦敛起怒火,嗤了一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姓卫的哪儿是不知道怎么办。
这就是下好了套,设好了埋伏,等着他妹妹心甘情愿往里头钻。
什么东西!
沈元谦冷笑:“沈柔,你给我矜持着些,别上了他的当。”
沈柔默默低头,脚尖踢着地上的小石子,一言不发。
沈元谦见状,又是一阵心梗。
他这个傻妹妹,定是被那狗贼得了手。
沈柔无奈叹息,软软道:“哥哥,我有分寸。”
沈元谦冷哼一声。
沈柔也不知道说什么,默默低下头。
沈夫人与沈沅玩了许久后,才放下小姑娘,与沈柔兄妹进屋,叙述这几年的经历。
沈夫人的经历还算简单,凉州城官员都知道他与新帝的关系,没有人为难她,多有照拂,她的日子平平无奇,不好过,也不难过。
沈柔微微放了心,三言两语带过自己的经历,便张罗着要吃饭。
侯府各处的下人,已由卫景朝安排清楚,各司其职。
主子们要吃饭,不过一会儿,桌上便摆满了各类佳肴。
一瞬间,像是回到了多年之前。
沈夫人怔然片刻。那时候,夫君去了边塞,儿女年幼,他们一家三口围着桌子吃饭,便是这样的场景。
转眼间,物是人非。
沈夫人突然清晰地认知到,的确是人非昨。
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
她呆呆望着熟悉的房屋,突然道:“明日,将你父亲的牌位,送进宗祠吧。”
沈元谦神色一顿,轻轻“嗯”一声。
沉默弥漫。
最终还是侍女打破了这份沉默。
从门外进来的侍女,干干净净行了个礼,转向沈柔道:“姑娘,陛下来了。”
沈柔微微一怔,下意识转头看去。
只见庭院灯火阑珊处,站着个青衫男子,玉冠束发,别无装饰,影影绰绰的灯光,遮不住他俊朗挺拔的五官。
微风拂动廊下的红灯笼,烛火跳跃。
沈柔的心,随着灯光蓦然一跳。
不知为何,脑海中只余下一句话。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为谁?
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