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令高深莫测:“陛下的心思,我怎会知道。我所言,字字句句发自肺腑罢了。”
他的目光扫过整个大殿,提点了句:“陛下是个重情的,沈姑娘是个可怜的。”
众官员若有所思。
当晚,数百官员联名,推举平南侯嫡女沈柔为皇后的奏折,送上含元殿的御案。
卫景朝大笔一挥,写下一个“准”字。
礼部、内务司开始紧锣密鼓筹备婚礼事宜。
钦天监拿着不知道是算出来还是编出来的上上大吉的八字,递进宫中,得了赏赐。
君王要大婚的消息,很快传遍满天下。
百姓们对此接受良好。
一来,平南侯的功绩人尽皆知,如今平了反,他的女儿做皇后很是配得上。
二来,平南侯府的沈姑娘与陛下本就有婚约,她既然活着,陛下履行承诺,践行婚约,是君子所为。
三来,托多年前那出戏文《燕燕于飞》的福气,世上没有人不想让江燕燕扬眉吐气,过上好日子。
一时间,倒是欢欣鼓舞,举天同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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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七,阳光正好。
沈柔睁开眼,用手背揉了揉眼睛,闷声闷气问:“什么时辰了?”
她的嗓音,还带着一丝哑。
回话的不是大宫女,而是熟悉的男人,“起床吧,今天陪我去庵堂一趟,去见我母亲。”
沈柔起身的动作一滞,愣愣看着他。
他不提,她快要忘掉,世界上还有长公主这号人。
卫景朝登基后,长公主贵为新帝之母,却没有受封皇太后,仍称为“长公主”。
可是,自从沈柔回京至今,不管是卫景朝还是旁人,从未有人在她跟前提过长公主。
好像她是骤然从世上消失了。
沈柔犹豫道:“长公主她……在庵堂?”
卫景朝点头,淡淡道:“那年在曲江,追杀你和你哥哥的人,是她派去的。你随我去见她,让她给你道个歉,出来主持我们的婚礼。”
沈柔被他的口吻吓了一跳,“给我道歉?”
堂堂长公主的歉意,她可受不住,真怕受了之后,会折寿。
沈柔用力摇头,“不要,不用。”
卫景朝捏捏她的脸,“别怕,她如今不敢欺负你。”
四年前,长公主不乐意去庵堂,闹了个天翻地覆。于是,卫景朝告诉她,若是她不去,就看着他去剃度出家。
他还说,母债子偿,天经地义。做母亲的不肯赎罪,只有他这个儿子代替。
长公主这一生的梦想便是将自己或者儿子送上皇位,如今走了九十九步,怎么也不肯眼眼睁睁看着卫景朝放弃最后一步。
最终,她心甘情愿去了庵堂。
只是,走之前问了句:为了区区一个沈柔,值得吗?
卫景朝道:沈柔是我的命。
可是沈柔不知道当初的事情,好奇地看向他,“为什么呀?长公主这样的脾气,世上还有她不敢欺负的吗?”
她原本就够放肆了。更别说,如今她儿子做了皇帝,怎么可能比以前收敛。
卫景朝揉揉她的脑袋,道:“沈柔,你才是最重要的。”
父母、女儿、江山,都比不上你。
当年他将江山看的重,如今经过世事千重,才知道,真正要紧的是什么。
若是他再为了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让她受委屈,让她难过,让她伤心,才是真的愚蠢。
沈柔心花怒放。
她抿了抿唇,小小点头:“好吧,那要带沅儿吗?”
卫景朝道:“不带。她若想见沅儿,就自己来见。”
沈柔起身更衣熟悉,随后跟着卫景朝的脚步出了宫门,乘轿前往城外庵堂。
长公主清修的庵堂,叫梅花庵。
时值暮春,梅花庵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声响。
卫景朝引着沈柔绕了一圈,敲响一间禅房的门。
房门打开,露出长公主的身影。
这位高高在上的公主,仍是昔日养尊处优的模样,除却身边少了美男美酒,没多少区别。
看见卫景朝和沈柔,她眼神一闪,漫不经心道:“这是做什么?耀武扬威?”
卫景朝牵着沈柔,在她对面坐下。
“母亲,四月十七我与沈柔大婚,请您前去主持婚礼。”
长公主冷笑一声,不接话。
笑话,以前将她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怎么都不肯让她出去,还时常将她忘个一干二净。
现在用得着了,倒是想起她来了,她是冤大头吗?
今天卫景朝不跪下求她,她绝不答应。
让他们两个无媒苟合,看看好听不好听?
卫景朝神态平和,“但是在此之前,母亲,您先向沈柔道歉。”
长公主愕然抬头,手中的佛珠跌落在地。
她看看沈柔,纤手反指自己,诧异又愕然:“我?给她道歉?卫景朝,你脑子坏了?”
卫景朝平平常常开了口:“母亲若想从梅花庵出去,光明正大给我做母亲,就给沈柔道歉。”
“还有,沈柔给我生了一个女儿,叫沅儿。”卫景朝看着自己的母亲,“很可爱的小姑娘。”
长公主腕上的玉镯已褪下来,做好了往他脸上砸的姿势,闻言手指却微微一顿,颤声道:“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