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景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先回去。”
沈寒有种被掐着后脖颈又被扔进棉花堆的感觉。
他哥太平静,他反而摸不着头脑了。
还有这个“先”是怎么意思?
但想着温年还在等他,沈寒“哦”了一声,拿着月季先跑了。
回了别墅,沈寒找了个花瓶把月季装了起来。
“看看,着几朵是里头最好看的。”沈寒把花瓶放在温年床头。
温年静静看着,在沈寒想把那花瓶拿过来给他的时候,却听到一句“不是。”
沈寒:“什么不是?”
“它要长在墙上。”温年一字一字说。
沈寒没听懂,但他知道这不是温年要的月季。
完了,那这人怕是要在阳台看一晚上了,沈寒心想。可跟他想象的不同的是,温年没再往外看,而是垂着眸不说话。
就好像刚刚那句话不是在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自己跟自己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沈寒的错觉,他总觉得现在的温年……好像比没要到月季的时候更失落。
“温年的意思,是不是不想要一朵,想要一墙啊?”许一新突然问。
沈寒沉思:“现在的年轻人要一幢别墅都这么迂回婉转的吗?”
要一墙月季跟要幢别墅似乎没什么区别。
后者实操性可能还大点。
两人正头疼温年这句“长在墙上”是什么意思,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
“这边还没弄好呢,你们先——沈、沈老师。”
许一新心脏差点跳出来。
沈寒看着沈淮景手上的解酒药,这才知道了那句“你先回来”的意思。
“有没有温水。”
沈淮景的声音在这房间里响起的瞬间,许一新立刻说了句“有,我去倒”,说完转身跑下了楼。
许一新声音很响,可沈寒却只注意到温年。
在他哥说话的瞬间,他看到坐在床尾的那人手指动了下,把拢在身侧的薄被攥出褶皱来,然后抬起头,一眨不眨看着他哥的方向。
“你要走了吗。”
只是短短几个字,可是温年像是费了点力气才说出口。
什么……要走了?
温年这话肯定不是对他说的,那就是对他哥说的。
可是他哥不是刚来吗?
“温、温水怎么还没好,我下去看看。”沈寒自己都说不上自己在慌什么,可是脑海里有个声音告诉他:快跑。
关门的瞬间,房间里只剩下温年和沈淮景。
温年看了看紧闭的门,又看了看沈淮景,又问了一遍:“你要走了吗。”
时间仿佛和几年前那个傍晚重叠,沈淮景怔了下。
那时似乎也是这个时候。
路边街灯已经亮起,但仍有没落干净的余晖。
然后他也听到了那人问他:“你要走了吗。”
“这次不走。”沈淮景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
温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我本来想带你去校门口看看月季的。”
声音很轻,好像有点不高兴,但似乎又在那句“这次不走”中找到了安慰,于是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温年也不等沈淮景的回答,自顾自起身,还没踏到地面,就被人半抱着放回了床尾。
沈淮景声音带着无奈:“地上凉,穿拖鞋。”
说完,俯身给他套上拖鞋。
温年一脚踢开:“热。”
“热是因为喝了酒。”沈淮景虚握着他的脚踝,极有耐心地替他把鞋穿好。
看着他有些烧红的脸,沈淮景低声问:“要不要喝水?”
温年:“不要。”
温年注意力似乎还停在自己的脚踝和拖鞋上。
沈淮景笑了下:“那要什么。”
温年像是思考了很久:“月季。”
沈淮景:“好。”
“还有什么。”沈淮景又问。
不知道是沈淮景那句“这次不走”,还是酒的后劲蒸腾,温年思考的时间越来越长,甚至开始想得有些费劲了。
“口罩。”他说。
“我感冒了。”
“咳嗽。”
“会传染给你。”
沈淮景心口微微一震,又觉得有些好笑。
醉成这样还记得。
怪不得那天他进阶梯教室的时候,这人第一件事就是把口罩戴上。
“感冒好了,不传染了。”沈淮景轻声说。
醉意上涌,温年明显已经有些坐不住,沈淮景沉默片刻,还是打横将人抱了起来,调整了一下位置:“想吃解酒药还是想睡觉?”
温年:“想——”
沈淮景似是知道他要什么,笑了:“不准要月季。”
再想下去,都不用睡了。
温年抿了抿嘴。
他眼眸半垂,看着沈淮景的手,良久:“这次没有‘下次见’了吗。”
沈淮景一早便注意到温年的视线,知道他等的不是那句“下次见”,而是……
他伸手,就像那次一样,在他的额头很轻地摸了一下。
睡意侵袭的那一刻,温年听见记忆里的声音。
但这次,那人没说下次见。
他说:“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