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剑白垂下眸子喝茶,他说,“如果你想证明自己已经长大了,就不应该跟我撒娇。”
“那、那要怎么证明啊?”虞承衍呆呆地问。
“门就在那边。”谢剑白悠然道,“你若是有不管我们的意见,直接一走了之的骨气,我倒是能对你刮目相看,相信你有独自出门的能力。”
……这种骨气虞承衍也是没有的。
他爹娘都那么厉害,他也想闯出自己的名堂来,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哎,虞承衍觉得父母实在是太小瞧他了,虞惟到现在哄他的语气,都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从没变过呢。
晚上,虞承衍砍柴架火,谢剑白做饭。虽然一家人的修为都可以不吃饭了,但他们仍然保留了普通家庭的习惯,就连做菜也是亲自动手,而不是让术法代劳。
吃完饭后,虞承衍按照作息表还要看两个时辰的书。
他爹娘感情好的很,白天是一家人的时间,晚上吃完饭总是会独自出门约会,留虞承衍一个人在家看书。
看着看着,虞承衍便有些集中不了注意力了。
他总是忍不住想刚刚下午时谢剑白的话。
是啊,如果他真的长大成熟了的话,有自己的决定,便会笃定地说自己要离开,哪怕他们阻拦,他直接走就是了。以他爹娘的个性,就算不赞同,他们也不会强拦着他。
可是少年现在却只是因为父母口头上的一句阻拦,便不敢再继续向前了。
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虞承衍下定决心,他要离家出走、不对,他要出门闯荡修真界!
这个念头一出,虞承衍热血上头,他干脆写了一封辞别信放在桌子上。想了想,又收回去了。
万一他今天晚上反悔了,明天早上回来时还可以说些借口,可辞别信一放出来,总觉得没有回旋的余地。
还是不放信的好。
虞承衍在屋中转了两圈,总觉得该准备些什么东西,却又不知道要做什么,干脆心一横,直接离开了家。
风从他的脸颊拂过,少年热血澎湃,心脏跳得很快。
他离家出、不是,他终于自由了,终于可以闯荡江湖,不用每天练剑学习了!
另一边,谢剑白和虞惟在另一座山的山头上,看着虞承衍的小点飞速离开。
夫妻一人一点没有着急的样子,虞惟靠在谢剑白的怀里,她说,“你觉得他能坚持几天?我赌他明天就得回来。”
自己的儿子,虞惟还能不了解吗?
虞承衍确实有反骨,但他性格良善,很有孝心。估计吹一晚上夜风,明天白天就会开始怕自己离开会不会让她担心了。
谢剑白说,“我猜天亮之前。”
“赌了!”
·
虞承衍虽然年少,但修为确实高深。
夜行半个时辰的时候,他看到了距离他们家最近的仙城,犹豫了一下,没有落脚。
太近了,总怕他爹娘下一瞬就出现。
于是,他向着他们一家不太常去的方向飞去,一个时辰后,终于见到了个比较陌生的仙城。
虞承衍完全忘记作为金丹期修士,他可以很长时间都不睡觉。只不过家里是晚上就要休息的规矩,好不容易出来了,他竟然习惯性地找了个客栈,开房间休息。
他打坐了一晚,效果不怎么好,总是有点注意力不集中,心中空落落的感觉。
到后半夜的时候,虞承衍才终于勉强集中了精神。
在打坐的时候,他做了一场噩梦。
梦里,虞承衍也是十六岁。这一年,他的娘亲去世了,他和父亲反目成仇,决绝地不再父亲相见。
从此,他举目无亲,哪怕在宁姨的地盘里住着,宁姨对他很好,可他却再也没有感受过家的味道。
后来,他四海为家,渐渐有了些名声,遇到许多敬仰他的伙伴。可是,痛苦却越来越强烈。
最幸福的时候,竟然是深陷心魔时,心魔为他幻化出来的家,以及和过去一如既往恩爱的父母。
这场梦很短,但是太压抑绝望了。
虞承衍是含着泪光睁开眼睛的,他一时间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吓坏了,几乎用比来的时候快倍的速度往家里赶。
到家的时候,天色刚刚变亮,炊烟袅袅,一片祥和景象。
虞承衍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怔怔地看着谢剑白从伙房中走出来,手中端着粥。另一边,虞惟坐在院里的桌子后,正在吃葡萄。
夫妻一人都看向他,虞惟笑道,“怎么好不容易离家出走一回,还眼泪吧嗒的?”
虞承衍怔怔地看着父母,过去觉得普通的生活,在这一刻却美好得仿佛是心魔骗他而构造出来的幻境。
他打了自己一巴掌,有点疼,不确定。
等到虞承衍拿出匕首想划伤自己来确认的时候,谢剑白抓住了他的手腕,蹙眉着将一缕真气融入,查看虞承衍的状态。
“昨晚遇到什么事了?”谢剑白冷声道,“有人找你麻烦?”
这不是做梦,也不是幻觉!
虞承衍后知后觉,终于从那个过于逼真的噩梦中清醒,少年不由大松了一口气。
他变成小猫,跳进谢剑白的怀里嗷呜嗷呜地说了昨天的伤心事,等到虞惟凑过来的时候,小白猫立刻迈进母亲的怀抱,开始哭唧唧。
安抚着怀里小猫脆弱的心灵,虞惟和谢剑白不由得互相注视,都有些无奈。
这完蛋孩子,从小到大都乖乖的,好不容易青春期有点叛逆了,第一次离家出走,就因为做个噩梦连夜就跑回家了,还委屈成这个样。
“好了好了,不离家出走了。”虞惟哄道,“吃早饭了好不好?”
早餐时,少年含泪猛吃了大碗粥,吃饱的时候还心有余悸,又十分庆幸,一切都不是真的。
呜呜,他再也不想闯荡修真界了,他要和他爹娘一辈子在一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