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心轻声道:“那一天之后,我做了一个梦,梦里面我看到紫气在天上飘着,遮掩了天空和大地,我恍恍惚惚地伸出手,想要抓住这紫气,然后身子突然就飘起来,天离我好近好近,地面上山川湖海都那么地渺小。”
“然后我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日出的时候,一抹紫气不断。”
小山坡恰恰好可以看到整个中州府城的繁华。
老道人现在反而不像是个先天一炁的道长,更像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家,听说了孩子要出远门,心里面就觉得担忧,害怕有什么危险,几乎是本能的想要把孩子留在身边,下意识反对道:
“我去看看,我也不知道我想不想成真人,所以想看看呢。”
“不过记住,你在外面,没有什么人脉和背景,一定要小心,遇到事情,不要脑袋一发热就上,外面的话不比城里面,能让一步让一步,以和为贵,不要把自己给牵扯进去,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椒图伱是来跟我找茬的吧!”
历代祖师,我们这一脉要出息了啊,要出息了!
老道人不由得畅想起来,却也隐隐被这个小道士给震慑住,只觉得自己这弟子也有了三分的缥缈之气,正在这个时候,却见到那小家伙努力抬起下巴,双眸微敛,似是那风轻云淡,却又是止不住地往这边瞥,一副努力学那两年前的少年道人,整出个缥缈清冷气度。
“屁啊,明明是你在学我!”
道门弟子修心性,取名明心,可见溺爱和看重。
背后万家灯火,炊烟如旧。
老道人缄默许久,只是一口又一口地喝闷酒,也不回头看着小道士,小道士也不问,老道人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头发,揉了揉,道:“那你就下山去吧,去看看外面怎么样。”
顿了顿,然后一下拍在桌子上,发出哗啦一声响动。
“先去京城!”
安静了下。
虽然还很清淡,却又是真实无比,不是先天一炁那种已和自身的意志相合的【炁】,却也是活泼泼,圆融融,充斥着一种勃勃生机,犹如晨光照在竹林之中晨雾,让人心旷神怡。
他走过这熟悉的街道,走过了长河,走过了那一条九眼桥旁边的大树,还看到了树下面的棋盘。
他茫然时候,忽而窥见了那边的椒图笑得嘴巴都咧开来,当即一顿,旋即一股火气就哗啦一下升起来,大怒道:“好啊,好啊,你耍我是不是?!”
“啊?啊?是老道士,还是小道士?老道士就是小道士?”
而现在,也才是十五岁的小道士,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境界。
“苦终受尽修正道,不染人间桃李花。”
道家分道名和道号,道号是对外的,道名是很郑重的。
是其天资极好,澄澈明净如道号;还是因为在他年幼塑心打根基的时候,曾经和那个名为齐无惑的道人相处数月,潜移默化,受其影响了呢?
无论如何,十五岁的三才全,足以有大概率在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成为道长,有极大的可能,能够在一甲子内成就真人。
小道士学着某师叔的语气,眸光低垂,风轻云淡道:
“三才全。”
三才全……
当下心已软了,有放小道士下山的念头,可是还是嘴硬道:
“年纪到了又怎么样?”
老道士转过头来,看到明心一身道袍,背着竹篓,提着竹竿,显而易见是已经有了离别的心思。
“他可是来咱们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是【三才全】了,一身之炁流转变化,更是过了一个月就直接突破,成了【先天一炁】的真人,十五岁的真人啊,你怎么能够和他比?”
“哪儿有什么理由呢?”
人们听不到两个塑像的话语,都好奇地看着这个小小少年。
椒图本来是故意找茬的,但是提起那个会来和他们闲聊的小道士之后,想到那时的日子,自己翻到也是心情黯然起来,叹了口气。
正在这个时候,忽而传来了好奇的声音:“老师?你怎么了?”
于是老道士一下被噎住。
看到了一侧有卖芝麻饼的独臂汉子,嘴角带着笑和妻女说话。
不管眼前这小牛鼻子是怎么犯了个倔脾气,这一招用出来,那肯定是毫无问题,老老实实地听话。
他展开双臂来,一步一步走过这红尘,走出城门的时候,就听到了城门楼上,飞檐翘起的两个塑像冲着自己大喊道:“小道士,小道士,你也要去人间吗?”
老道人怔怔失神,旋即颓唐:“还是下山去了吗?”
故意把脚步踏得啪啪作响,高唱道门《采莲子》的曲调,若可得那姑娘瞥来一眼,含笑一笑,便觉得脚步都轻了许多,直欲登天一般,就连山路,都不觉得苦和累了。
红尘如旧,那小小身影终是渐行渐远,渐看不见了。
里面的纸都有些泛黄了。
老道人看他一眼,道:“说实话。”
小道士明心,无父无母,是当年老道人下山游历时候救回来的,不管是父母已去世,还是说是被遗弃的,这总归是代表着和父母亲族,缘法已尽了。
“你真是老公鸡插羽毛,来我这儿装凤凰了啊!为师今儿个就教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尊师重道,什么叫做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哗啦一下推开门,这个时间还是有些微冷的,不大的炼阳观洒扫干净,老公鸡踱步在这院子里面。
“是也,是也,小道士就是老道士,老道士会拉出一个小道士,那么也就是说小道士就是老道士,老道士就是小道士,你想要问我的,到底是小道士,还是老道士?到底是未来的老道士,还是过去的小道士?”
嘲风叹息道:“不知道他还好吗?有没有成了很了不得的真人呢?”
老道人一下抓住这小家伙放在膝盖上。
“因道而喜。”
“所以,你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为什么说要下山?”
小道士明心装傻道:“想出去了,就是想出去了啊。”
嘲风被彻底绕晕了:
椒图叹息道:“是啊,不知道他还好吗?有没有成了很了不得的真人呢?”
而后在上面踱步,咳了咳嗓子,一阵阵的打鸣。
面条差点给呛得从鼻子里面出来,好一阵的剧烈咳嗽,这才喘过气来,抖手把算得上是禁忌的大蒜头给跑丢到了三清道祖塑像瞅不见的地方,这才道:“你说——”
“你不是一直说,你要学习你那齐师叔吗?”
两个自有灵性的塑像齐齐叹了口气。
“小兔崽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我想要下山了。”
十五岁的三才全?
老道士不由地怔怔失神,见到晨光熹微,落在这少年道人身上,浅蓝色道袍,木簪束发,眉宇清朗,更有雀跃,正如初生之阳般充斥无限可能,神色平和清淡,更是道门冲虚之境。
在每日早课偷懒,在想要多睡一会儿,和师兄师弟们吵嘴。
“过来!”
“羽衣常带烟霞色,不染人间桃李花。”
他脸上露出年少人的笑容,把这个锦囊收起来了,放到贴近心口的地方,然后迈步走在阳关大道上,正是最年少的年岁,心头没有阴霾,眼前人间红尘皆打开来,脚步轻快,唱着道:
“白云黄鹤道人家,一琴一剑一杯茶。”
醉梦里面的老道士呢喃着。
道观里面有一个老道士,还有一个小道士。
“这个时候闯出来,不怕喝了酒吹了风面瘫中风吗?”
后,楼观道【祖师】。
史称——
喜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