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景茫然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以为自己被今[ri]的事吓到了,才会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无声弯了弯唇角,却还是钻进他怀里嘤嘤嘤:“可我还是怕,帝君,尘忧尊者会不会偷袭无妄阁?”
“她受了伤,三[ri]之内与凡人无异,来不了无妄阁。”非寂语气没什么起伏。
“说是这么说,可我还是会怕……”流景说着,摸到了床上的药丸,快速在指尖碾碎,“若非今[ri]帝君救得及时,我可能就死了。”
“没有这种可能。”非寂笃定道。
流景笑了一声,黑暗中突然摸上他的脸。
她的指尖在唇上擦过,非寂顿了顿,握住她的手腕放回床上:“别乱动。”
“摸一下脸也不行?”流景啧啧,“帝君你也太见外了?”
睡意袭来,非寂眼皮越来越重,连她的声音都有些远了。
“话说回来,帝君你何时跟我合修啊?我们在识海那么多次,你应该也是喜欢的吧,为何从识海里出来后却一次没有,难不成你只有在识海里的时候才有那种世俗的谷欠望?”
她絮絮叨叨,说一些不入流的话,非寂嗓子有些发干,却因为睡意一句话也懒得反驳。渐渐的,他连声音都听不到了,整个人陷入黑沉的梦境。
“帝君,帝君?”
流景唤了他两声,确定他已经[shu]睡之后刹那安静,直接从他枕头下翻出躲避防护大阵的令牌,趁着夜[se]悄悄出了无妄阁。
防护大阵开启后,不利台便没什么人了,流景畅通无阻地走到墙根处,在乾坤袋里找出一个隐匿气息和身形的法衣套上,低着头急匆匆出了大门。
今[ri]发生了这种事,不利台外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狸奴神[se]凝重一遍遍加强护卫,舍迦跟在他身边,不住打听她的情况,虽然狸奴反复告诉他什么事都没有,但舍迦仍是焦虑。
“我家姐姐识海破损,连点反击能力都没有,怎么可能没事,不会是受了内伤吧?”他面[se]凝重,担心得眼睛都红了。
流景抚平法衣径直穿过人墙,朝着他之前说过的暗道去了。
出了幽冥宫,再用同样的方式进了尘忧洞府,七拐八拐地找了半天,终于在一间奢华的宫殿里找到了尘忧。
她几乎刚一迈进宫殿,尘忧便抬起眼眸:“都下去吧。”
婢女们对视一眼,各自顺从离开。
房门关上,屋里转眼变得寂静无声。
流景将身上的法衣脱了,拉了把椅子到床边坐下:“尘忧尊者如何知道我来了?”
“你身上这件法衣,是本尊亲自打造,本尊能闻到它的味儿。”尘忧面[se]苍白,凌厉的气势却不减半分。
流景笑了一声:“不是提醒过你嘛,天上地下、三界之中,唯有我一人可以自称本尊。”
尘忧盯着她看了片刻,也勾起唇角:“我还以为你会死不承认。”
“那多没劲,”流景摊手,“你特意引我过来,也不是想听我狡辩吧?”
尘忧抬起眼皮:“知道我故意引你来,你还来,就不怕是陷阱?”
“是陷阱也得跳,我今晚若是不来,只怕明[ri]你就会暴露我身份,到时候岂不是更被动?”流景反问。
“你来,我也不会保密,”尘忧似笑非笑,“我真的很想看看,非寂发现宠爱有加的妃嫔却是自己一生之敌时,会是何等表情。”
“你若真想暴露我,直接去幽冥宫嚷嚷就行,又何必明知会失败,却还要搞一出大张旗鼓的刺杀……但说真的,我觉得刺杀也没必要,你找个机会单独叫一下我名字,我肯定立刻就跟你出来了,”流景自顾自倒了杯茶,拿在手里却不喝,“我既没与你绕弯子,你也坦诚些吧,否则也没必要聊下去了。”
“你想知道什么?”尘忧问。
流景:“你是如何知道我身份的?”
“断了启儿经脉的,是仙族灵力。”尘忧一直还算冷静,只有提到非启时眼底才会流露出怨毒的情绪。
流景倒是淡定:“单凭这一点,是无法确定我身份的,尘忧尊者,你若实在不诚心,我可就走了。”
尘忧笑了一声:“阳羲仙尊未免太过咄咄[bi]人。”
流景看着她,但笑不语。
尘忧脸上的笑意褪去:“是故人的徒子徒孙所说。”
“南府仙君的后人啊,”流景了然,“看来他们还在冥域,也查到了我的踪迹,之所以没有借刀杀人,是怕非寂杀了我之后知晓天界情况,再动大军攻之?也是,一群乌合之众,自然不敢与冥域抗衡,到时候杀了我却丢了天界,岂不是得不偿失,所以才想办法设计引我出来,打算瞒着非寂将我除了。”
“猜对了大半,不愧是天选仙尊,果真是聪慧过人,”尘忧强行忍住咳嗽,脸[se]又苍白了几分,眼底的挑衅却越盛,“我尘忧能有你这个儿媳,也算是人生一幸了。”
流景眉头微挑:“你呀你,何必说话这么难听,就当是为儿子积德,以后别这么尖酸刻薄了。”
尘忧气得顿时气血翻涌,俯身呕出一滩血来。
“这些年冥域大军愈发强劲,非寂的修为也近乎巅峰,他们会担心也正常,我倒是好奇你为何会配合他们,难不成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流景对她奄奄一息的模样不感兴趣,只问自己想问的。
尘忧看着她的眼睛:“他们有可以将启儿恢复如初的法子,前提是我帮他们完成计划。”
“原来如此,”流景早有预料,此刻也不过加以证实,“也幸好我来了,否则你愿景落空,鱼死网破非要揭露我身份,到时候我要倒霉,南府那群叛贼也好不到哪去,毕竟单凭他们可守不住天界……如此说来,那群混球倒是该谢谢我。”
尘忧眼神冰冷:“你什么都猜得到,却还是要来。”
“没办法啊,叛军只是控制天界,但非寂一旦知晓真相趁机发动征战,便是要生灵涂炭三界不安了,我虽行事荒唐,却也不能拉着所有人一同倒霉,”流景叹息一声,又好奇四下张望,“他们人呢?不是要杀我吗,为何一直不出现?”
“不必看了,他们不在,”尘忧冷淡地看着她,“今[ri]无人杀你。”
流景顿了顿,这回是真不明白了。
尘忧眼神发狠:“你如今可是非寂的心头宠,死了也好失踪也好,他势必会掘地三尺地查,万一被他查出真相,南府那些人一样应对不得。”
“这也怕那也怕,把人引出来又不敢杀,那你们叫我出来干什么?”流景面露不解。
尘忧坐起身,低头整理衣衫:“我现在身受重伤,无法动用灵力,只怕一个凡人都能取我[xing]命。”
流景顿了顿,突然就明白了:“难怪你有千万种方式可以引我出来,却偏偏要闹这一出。”
“阳羲,进入死局的滋味如何?”尘忧突然好奇她的想法。
“来都来了,尽兴就好,”流景抿一[kou]茶水,感觉味道有点苦,“刚好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要你的命,咱们也算是不谋而合了。”
尘忧怔了怔,笑了:“你倒是不藏着掖着。”
“跟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可藏的,你知道了我的秘密,我又不想死,死的只能是别人了。”流景摊手,对目前的境况十分无奈,“对了,我当初动手时未留余力,非启身上的伤可不是谁都能医的,你确定南府那群人可以救他?”
尘忧呼吸急促,强忍着没有动怒:“轮不到你[cao]心。”
“也是,尘忧尊者为了儿子,定然是再三谨慎,想来他们的确有法子治,也让你亲眼见过了,若我猜得没错,他们或许还立了心誓,保证会在你死后治好他。”流景笑着推测。
她再三提起非启,尘忧死死攥着被褥,突然又放开了,从枕下取出一把匕首:“你就嘴硬吧,看你能嘴硬到几时。”
流景看着她握着匕首,将刀尖渐渐抵住心[kou],突然开[kou]道:“为了治好儿子的伤,便不惜豁出[xing]命,的确是一个伟大的母亲,只是不知你做这些事时,可有想过非寂?”
尘忧的手猛然一颤。
流景扫了眼她发颤的手,轻笑:“你可有想过这么做了,他该如何自处。”
“你骗他至此,也配质问我?”尘忧冷声反问。
“他如今也有五千岁了吧,五千年不知会发生多少事,可他识海中最深刻的记忆,仍是自己十岁之前的那段时间,”流景勾起唇角,“十年时光,在神魔的漫漫人生里不过弹指一挥间,可偏偏他走不出来,尘忧啊尘忧,你伤他那么多次,当真没有半点愧疚?”
尘忧的手抖得愈发厉害,面上却一片冷漠:“他不是我亲生。”
“不是亲生……”流景嘲弄地摇摇头,再没有开[kou]说话。
夜[se]深幽,天空无星无月,只有一片浑浊的黑。
下一瞬,尘忧洞府的上空突然炸开烟霞,将整个冥域都照得亮如白昼。
非寂倏然睁开眼睛,竖瞳血红犹如修罗。
高阶修者的陨落,引起天降异象万鬼同哭,洞府内却是一片安静宁和。
狸奴带人冲进来时,入目便是大片的红,尘忧躺在血泊之中,心[kou]是一个极大的血窟窿。而流景一身斑驳的血迹,听到响动转过身来,看到狸奴后弯起唇角,朝他招了招手。
“你……”狸奴皱起眉头,看清她另一只手里拿的是还在滴血的匕首后,又看一眼她身后已经气绝的尘忧,突然没了声响。
流景正[yu]说什么,视线突然越过他看向门外,狸奴若有所觉地回头,便看到非寂面[se]冷凝地站在外面,周身的气息犹如风刀霜剑。
他抬起眼眸,与流景四目相对,明明什么都没说,狸奴却跟着心里一慌:“这这这肯定是有什么误会,流景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是不是被抓来……”
“人是我杀的。”流景缓缓开[kou]。
狸奴解释的话猛然噎在嗓子眼里,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非寂缓步朝她走来,流景眼眸动了动,藏在袖中的手悄无声息地捏诀。然而非寂只是径直走过她,流景顿了顿,回头看向非寂高大沉静的背影。
“尘忧,是我杀的。”她又重复一遍,半边脸上喷溅的血犹如点点红梅,衬得她清丽的眉眼竟透着一股妖异。
非寂没有回头,连背影都透着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