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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利奥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嗡的一声作响,仿佛残存的理智彻底炸开。
他想也不想,扯下盔甲的披风,宽大的白[se]布料随着切利奥的手腕一抖,便盖住了莉可纤细玲珑的身段。
“你究竟想干什么?!”
什么指责、什么道理,什么关于神明、平民乃至信任纠葛的争论,在布帛撕裂的瞬间,变得毫无意义。
向来胸有成竹、坚定强硬的切利奥,语气里难得沾染上了慌张:“我并非……你不需要这样证明自己。”
“真的吗?”
和切利奥的慌乱无措不同,莉可格外坦[dang]。
她紧盯着切利奥的蓝眼,而他却因心虚而控制不住地转开视线。
“切利奥指责我藏着匕首——仅仅只有袖子能够容纳武器吗?先是袖子,然后是裙摆,再然后还不知道要说到哪里去,不如干脆我全部脱光,来自证清白。”
莉可脆生生的声线在[bi]仄的室内回[dang]。
“我已经与切利奥签订了契约,我不能伤害他人都不够,那么还需要我做什么才能获得切利奥的信任,需要我剖开身体,来证明我没有在腹腔、没有在胸膛乃至没有在[yin]■里藏匿杀人利器吗?”
她的[bi]问掷地有声。
婉转的声音每进一寸,切利奥·席尔瓦面孔中的血[se]便褪去一分。
好像莉可不是用言辞指责,而是真的用匕首刺穿了他的心脏。
“我……”
切利奥深吸了一[kou]气。
他没把话说出[kou]。
所有的辩白,一切的否认与解释,在莉可如此追问下,都变得失去了意义。
切利奥很想说,不是这样的,他没有将莉可[bi]至绝路的意思。
但在内心深处,切利奥也深谙一点。
他就是这么看待莉可的。
她是恶魔。
恶魔就是会在任何地方藏匿武器——她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种武器。身为圣骑士,切利奥·席尔瓦可以堂而皇之地将其视作邪恶的生灵而随意审判。
没有人会置喙切利奥的选择,他不会有错。
可与此同时,切利奥也很明白,这是不对的。
很长时间内幽闭的室内只有二人的呼吸声,直至切利奥找回了自己的语言。
……不管怎么说,先让她穿上衣服。
“是我偏执,你毋须如此,先穿上衣服再说。”他开[kou]。
“我不要。”莉可不假思索。
“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切利奥坚持道:“你把衣服穿好,我与你好好[jiao]谈。”
本来是为了赌气的。
但现在,看着切利奥·席尔瓦面无血[se]、慌张窘迫的模样,莉可还觉得很有趣。
见她无动于衷,切利奥再也忍不住了。
刚才的冷酷、笃定的圣骑士,犹如逃亡一般转过身去,留给莉可一个僵硬的背影。
“你的魔法能够修复布料,穿好衣物告诉我。”他换回了命令[kou]吻。
哼,倒是挺了解魅魔的魔法功能嘛。
莉可凝视着他的背影,只见切利奥连露在外的脖颈都很是紧绷。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面对的是什么巨兽恶鬼呢。
但她又不是切利奥·席尔瓦的部下,也不是他的憧憬者,凭什么听他的?
她把裹着身躯的披风一松:“我换好了。”
布帛摩擦发出细碎声响,这让切利奥回过头——
面前的小魅魔,将切利奥的披风丢到了地上,她大片雪[se]皮肤在冷光之下如昂贵陶瓷般,几乎在蓝光之下闪烁着光芒。
切利奥只觉得自己的脸颊轰然变得滚烫。
“你——”
圣骑士近乎破功,他狼狈地转开视线:“恶魔,你究竟想干什么?!外面的守卫随时可能进来!”
“进来就进来。”
莉可寸步不让:“既然切利奥一[kou]一个恶魔,那我就做恶魔——我就该■身■体,切利奥也不想想,我若是无所顾忌,我收起自己的双翼与双角做什么?”
切利奥咬紧牙关。
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余光之中的白刺的切利奥眼底生疼。
“是切利奥要与我签订契约的,我没有强迫你。”
莉可清脆的声线在他的耳畔婉转如歌谣。
“你若是问心无愧、自诩毫无动摇,为何又处处提防我,为何不肯坦[dang]地看我?”
她柔软的指尖碰触到了切利奥的脸颊。
“你若真想[jiao]谈,就看看我。”
温柔的声音与动作,指引着切利奥转过头来。
在幽暗的光线之下,蓝眼与金[se]眼眸相对。
“我不会伤害他人,我已经与你签订契约了,迫害地表生物对我毫无意义,”莉可一字一顿地说,“切利奥能不能,相信我?”
切利奥·席尔瓦竭力将视线凝聚在莉可的双眼上。
他不能……他不敢往下看,雪瓷般的白自她水润的唇瓣之下,便化作了模糊且可怕的存在。
诱人的花香自她的发间,她的面庞,乃至更往下的地方散发着,吸引着切利奥去端详,去触摸。
圣骑士蜷起双手,好似她的身躯会烫到他一般。
话说到这份上,再做逃避,已经没有了意义。
不面对的话,她不论如何都不会穿好衣服的。
切利奥只觉得挫败。
连直面大恶魔时,他都没有这么无能为力过。
算了。
实际上,她说的没错。
“……我很,抱歉。”
圣骑士阖了阖眼,选择接受现实。
切利奥弯下膝盖。
圣骑士单膝跪地,用这种方式平视莉可的眼睛:“我对你的指责毫无公正而言。”
莉可褪下衣物的那番话让他心惊。
他警告莉可,当街滥用魔法,无辜的平民会将她视作邪术师而送上火刑架。
这么说是因为切利奥·席尔瓦亲眼见过。他见过太多太多不公正的审判了。
无辜的女[xing]、失势的贵族,一经被冠以女巫、异端的名头,便会被不由分说送上火刑架。
哪怕是褪下衣物,哪怕是开膛剖腹,也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而他的态度,与那些动用私刑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责任在他。
若是问心无愧,他不会挪开视线。
他放过她,本是因为她没有伤害过任何生命。
而因她是恶魔就以异样的目光看待她、对她心存警惕,处处用她没有做过的事情审判她,无异于比死刑更为残忍的惩罚。
不该如此的。
只是,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