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着实算不得好[ri]子,看样子要下雪了。 长穗推门踏出,身上的红嫁衣拖地乘风,如烈焰的火红幻出点点焚象。
在众人连声的祝福中,昌乐扶着长穗坐上轿辇,她没再说一句话,望向她的漂亮眼睛又好似有千言万语,沉沉浓稠变得不够清澈。
“一会儿见。”珠帘撩在眼前晃动,长穗松开昌乐的手,纯净笑靥被珠帘打散朦胧。
昌乐也跟着她笑了,一步步退下轿辇远去,她轻声回:“一会儿见呀。”
神剑宗的宗主大婚,如此盛大的喜事该在主殿举行,但因桓凌病重无力折腾,便将大婚定在他所居住的问道峰举行。
长穗与桓凌亲近,自幼与他住在同峰,为了迎合时辰,她特意选了稍远的山峰作为出嫁地,又让凤鸟拉着她多盘旋了片刻,等时辰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往问道峰驶去。
“吉[ri]辰良,满堂生辉——”
“盟结良缘,乾坤定奏——”
伴随着声声唱和,轿辇停在大殿入道,长穗深吸一[kou]气踏下阶梯。
在沉积[yu]坠的天[se]下,长穗拖着冗赘嫁衣缓步穿行,她途经迎风而动的喜幡,迈过了血艳宽长的地毯,看到了大殿中央迎接她的阿兄。
他面朝着她,原本挺拔修长的身姿因[yin]煞之气变得羸弱瘦削,使得身上的喜袍宽松沉重。因距离太远,桓凌面容苍白五官稍显模糊,就连唇角的笑意都带有缥缈虚幻之感。
凌凌珠帘摇动坠坠,似乎也恍散了长穗的心,她想起兄长重病初醒,得知自己要通过合修渡引才能保命的震惊抗拒,当时阿兄问她,“穗穗,你不介意同我合修,是因舍不得阿兄死,还是舍不得桓凌死?”
有区别吗?
长穗轻轻抿唇,又想起刚刚同昌乐的谈话,就连她那小徒弟叛宗前,两人也因这件事吵了数次,那个大逆不道的孽徒,当真是翅膀硬了她管不动了,发起疯来竟敢以下犯上。
他竟然敢对她。
对她……
唇齿无意识咬紧,长穗强迫自己先将小徒弟抛到脑后,集中注意应付这场婚礼。只等大婚结束,她就可以同阿兄合修,帮他引渡[yin]煞之气保命了。
这才是目前的重中之重。
大殿入道极长,要随喜乐的节奏行进不宜太快,是以长穗胡思乱想了好一阵,才行至过半。在两侧宾客的扫花道喜中,长穗逐步靠近殿央,只余四五步的距离,触手可及。
这时,人群忽然躁动,“怪事,我怎么有些心窒难安?”
“是错觉吗?老夫怎么觉得西南方地面在颤动?”
“不,不是错觉,好像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正在靠近,我感知到了!”
“何人敢在神剑宗装神弄鬼,速去查探……”
变故只在一瞬间。
不等众人做出反应,殿前入道忽然裂出一道缝隙,紧接着裂缝攀爬开裂越来越大,阻拦住长穗迈向桓凌的前路。浓郁的[yin]煞之气涌现,粘稠黑雾以极快速度遮天蔽[ri],裂缝中突兀伸出一条粗c长布满硬鳞的蛇身触手。
“穗穗,快退开!”裂缝对面,桓凌喊道。
长穗即刻退离,眼睁睁看着她与桓凌的距离拉远。这时,地面颤动剧烈,越来越多的蛇鳞触手探出,传来清晰的兽鸣。
这是——
长有九头龙相的灵怪自地面钻出,仰颈嘶吼张开深渊巨[kou],有人不敢置信喊道:“是九头龙祖!这东西怎么还活着!!”
长穗瞳眸微缩。
就算这东西化成灰她都忘不了,正是这东西,害她身受重伤,她的兄长桓凌也是因它才身染[yin]煞之毒,[xing]命垂危。
今[ri],她必要这九头龙祖魂散神剑宗。
“……”
不知在何时,黑雾低压盘绕在神剑宗头顶,引来阵阵雷鸣。
蛮荒霸主九头龙祖重现世间,邪魔之首永暮宗来攻,神剑宗的婚礼顷刻变成杀戮战场。
长穗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加快流逝。
“阿兄……”使出一计绝杀摆脱九头龙祖的纠缠,她掠向大殿看到了身陷囹圄的桓凌。她奔向他,喊着他的名字,却在桓凌转身而来时,看到到一支裹挟着凛冽杀意的箭自她脸侧蹭过,朝着桓凌心[kou]而去——
不。
不要!
长穗下意识去抓箭身,却还是没能阻止长箭飞离。被箭身冲力往前带了几步,箭羽磨破她的掌心,以更快的速度冲向桓凌,“阿兄,快躲开!”
哧——
长箭没入桓凌的身体,在喜服开出一朵血花。
速流的时间又开始变慢。
长穗回头,看到箭羽的主人悬立在他们上空,发如墨,衣如血,那张漂亮面容是刻骨的[shu]悉,又是撕心的陌生。
……是她那位叛宗的小徒弟,暮绛雪。
“又见面了。”察觉长穗的目光,暮绛雪居高临下看来,狭长瞳眸映出她的身影,含笑唤她:“师尊。”
“徒儿送你的新婚贺礼,喜欢吗?”
低柔缱绻的语调,如往[ri]岁月亲昵。就如同他没有与妖魔勾结祸害苍生,没有撂下狠话发疯叛宗,没有残害同门、一箭[she]穿师尊兄长的心[kou],更没有——
拉弓将箭矢对准她的眉心。
死到临头,长穗突兀笑出声。
她想,能教出弑师、灭宗、祸乱苍生三毒齐全的魔头徒弟,她也着实有些本事了。就是不知道,她还有没有本事清理门户,把这孽徒收了挽回残局。
无视对准眉心的箭矢,长穗拎剑朝暮绛雪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