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有事吗?”秦小游好奇地问。
陌生男人二十出头,身穿一套看起来很高档的黑色西装,脚踩一双擦得锃亮的黑皮鞋,手里提了一个大行李箱,走起路来左右摇摆,稍微不稳,便要摔进田里了。
前天夜里下了一场大雨,田地里都是水,万一摔下去,可要倒霉到姥姥家了。
“我想问一下……万宏小学怎么走?”男人焦急地问。他在村子里转了一早上,绕来绕去,看到的不是矮屋就是田地,问了许多村民,都说万宏小学就在东边田地附近,可是他找了两小时,也没看到见鬼的学校。
“那不是吗?”秦小游抬手指着前方,莫名其妙。万宏村就一个小学,随便问个人就知道了,再不济,让村民带路嘛!
这位叔叔有点傻。
男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脸郁闷。
那是小学?那不就是一个祠堂吗?孤零零地坐落在田间,占地面积倒挺大,外面围着高高的土墙,谁能想到那是小学?
“原来在那里!”男人尴尬地咳了两声,慢吞吞地跟在秦小游后面,时刻注意脚下,生怕踩到泥泞。
“你去我们学校干嘛?”秦小游边走边发问。
“我是吴越市人,来万宏小学支教。今天刚到万宏村,本来有人接送,结果那人临时有事,让我自己过来。”男人扬起一抹亲切的笑容。
“哇,你是城里人?”秦小游惊呼,眨巴一双黑乌的大眼睛,连珠带炮地问,“城里是不是有很多车,很多高楼,很多人,还有很多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有动物园吗?有游乐场吗?有体育馆吗?和电视里拍的一样吗?”
面对秦小游的诸多问题,男人僵硬地笑了笑。农村的孩子都这么一惊一乍的吗?
“你到我们学校支教,教什么?”秦小游又问。学校的老师太少了,难得来了一个新老师,还是城里人,多稀奇呀!
“我教西罗语和音乐。”男人忽略其它问题,回答了最后一个,“听说你们学校课程单一,我就申请来支教了。”
“西罗语和音乐?”秦小游兴致勃勃地说,“西罗语是那个abcd什么的吗?音乐?音乐不就是唱歌?唱歌谁不会,我们村大部分人都会唱山歌,根本不用学。”
“你会二十六个字母?”男人惊讶。
“这有什么?我还会说西罗语呢!”秦小游骄傲地挺起小胸脯。他在李先生那里学了一年多的西罗语,简单的对话不成问题。不过这事,他可没跟别人提起。
“你们学校有西罗语老师了?”男人挑眉问。
“呃……”秦小游低头转了转眼珠,挥手说:“没有。我……我跟邻居家的姐姐学了几句。她在镇上念初中,初中要学西罗语,放假回村,她喜欢在我们面前炫耀。”
“这样……”男人若有所思地盯着秦小游的发旋,“以后小学也能学了,西罗语使用范围广,去城里工作或出国都会用到。”
去城里工作,还出国?
作为土生土长的农村人,有没有机会进城都是问题呢!
没一会儿,两人穿过田间小路,到达学校。
男人松了口气,皮鞋在路边的小草上使劲蹭干净,然后拍了拍秦小游的肩,亲切地说:“谢谢你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我让你们班主任表扬你。”
“助人为快乐之本,不用谢!”秦小游咧嘴一笑,蹦跳几下,猴子般地窜进校门,一眨眼就不见踪影了。
男人失笑地摇了摇头。“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微微眯起眼,看着陆续进校门的小朋友,他似有如无地勾起嘴角。
学校来了新老师的消息像长了翅膀般,一个中午传遍了整个学校,到了下午,连村里的人都知道了。
二十出头的青年老师,大学本科毕业,放弃城里的好工作,无私地到农村支教,多么高尚的品德啊!
最重要的是,这位男老师单身,长得和电视里的明星一样俊俏,会说一口流利的西罗语,歌唱得更好听。不仅受单身女老师的青睐,连村里未嫁的姑娘都一个劲地往学校里凑,像看稀有动物般,远远地观望,水灵灵的眼睛里充满了爱慕。
王艳双手捧心,一脸陶醉:“霍老师真帅!简直就是我梦中的白马王子!”
“王艳同学,等你长大了,白马王子都变老马啦!”秦小游无情地打破她的梦想。新老师是长得不错,可是和李先生一比,天差地别。
“哼,你们这些臭男生根本不懂什么是少女情怀。”王艳不屑地唾弃。
“是,是,我不懂。”秦小游不在乎地摆手。他也不需要懂,小孩子天天情啊爱的挂嘴上,小心被妈妈打屁股。
“小游,放学后要不要去挖泥鳅?”后排的石大海轻拍秦小游的肩膀。
“挖泥鳅?”秦小游犹豫,“放学后我有事……”
他要去李先生的别墅学西罗语。
“你能有什么事?再不去挖泥鳅,等地里翻了土,就不好挖了。”石大海嘟嚷。
农村孩子没别的娱乐,就喜欢挖泥鳅、捉河蟹、挖野菜、钓青蛙、捡河蚌。
“……好吧。”想到妈妈喜欢吃泥鳅,秦小游同意了。
“唉,真是一群小屁孩。”王艳托着下巴,装模作样地叹气。她以后一定要去城里上大学,毕业了找个英俊多金的男朋友,再也不回落后的农村。
放学后,秦小游和石大海背着书包一起跑田里挖泥鳅,两人挖了十几条,装进路边捡的塑料袋里。回到家,王春兰看到塑料袋里蠕动的泥鳅,笑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