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页。壁画上出现了一个银白[se]的幼兽。 生为龙躯,却有蝠翼,还长出了魔族的钩爪和犄角。在一众青龙和金龙之间,披着一身生而不祥的银白纹鳞。于是他成为了所有族人嘲讽孤立的畸形龙,非神非魔,非其族类。
幺幺捏着魔扫帚的手紧了紧,原本轻松的心情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丹凤并不在意幼子的畸形,因为他的脊柱是好的,双眼是好的。而丹凤动用上古禁术的最重要的目的也已达成——这催生出的魔胎,他有两颗心脏。
神魔从幼年起就很少得到注意,因为他的兄长动辄昏厥,他很乖巧,即使被族人拔鳞,被火烧,他也一一忍受,从不喊疼。就像所有家庭中不被重视的普通幼崽,以为只要足够懂事就能换来一点爱。
第五页,幼年神魔就这样长到了成年。
成年那一天,天地祥和,好像要有什么喜事发生。他躲在族群外,也小心地摘了朵花。而从那一天之后的确,青龙丹凤的长子、他的兄长横空出世,翱翔九天,神力雄浑,一朝天下知。
而幼年神魔握着染血的红花,在成年当天被剥去脊骨,剜去右眼,剖去心脏。
他血迹斑斑,躺在血泊中,看着母亲终于伸来的手,还是下意识地把头蹭到了她的掌心。
然而在她的掌心终于触到他发顶的瞬间,赤凤火从那里穿进他全身经络,转瞬变成青蓝[se]的焰印,冻结了他最后那颗心脏。然后连带着他的人一起从九天押禁而下,落在荒芜遗落的灭虚深渊。
神只需要一个健康的儿子,不需要一段肮脏的过往。但是——他还有一颗心脏,如果长子有事,还能随时取用。
所以他被冰封在这里,安静地活了三万年,没人知道他在这三万年里做了什么。
直到几[ri]前忽然冲撞血禁,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再往后,就是男主出来,构陷他的罪恶,渲染他的恐怖,以正道之光的身份屠戮他成名。
幺幺忽然明白这个任务和她的身份有什么关系了——
肯定是因为,她也是男主迫害上古神魔的工具,所以才让她看到了这些。
她把这浮尘全都拨开,让尘封的壁画重新照见深渊里落下的光线,任务就已经完成。她的手里多了一颗血灵珠,和一颗种子。
幺幺感到一阵难过。她虽然一生也饱受病痛,却在爸爸妈妈的爱里长大。她明白小朋友不能自己选择出生,不能自己选择父母,所以明白那只上古大魔魔从没做错过什么。
这世界上有人对他好过吗?
有人陪伴过他吗?
幺幺握紧手中的东西。
种子,给小魔魔。
灵珠,给大魔魔。
她要去找一找它!
…
重焱站在神殿外。
他空白淡[se]的那只眼睛很疼,让他有些看不清前方。
模糊之中,那个少女走了出来。
从记录着他身上每一道丑陋痕迹成因的地方走出来。
重焱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她一点点走近,不知在出神地想着什么,马上就要与他擦肩而过。
重焱垂在身侧的手攥紧。
然后幺幺像是忽然回神,连忙停下站稳,“重焱,这个给你!”
她把那颗玫瑰种子寄存在他这里。
重焱垂眸,再抬起,“你呢。”
这样像是告别。
幺幺握着自己手里的血灵珠,一颗珠珠都能换一把会飞的剑了,或者攒到七颗就能截胡男主想要的屠龙刺,不过——
“我要去找那个白白的大大的魔魔。”
重焱怔住。
半晌后他才干涩地问,“找他…为什么。”
“因为。”幺幺想了想。
“他很疼呀。”
…
幺幺带上了她那枚蓝[se]魂钉,循着方位去找。
这钉子她没有落下去,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
幺幺一辈子认识的人很少,接触的人也很少,她的世界干净到非黑即白。有时候哭哭,有时候[se][se],情绪都很纯粹。
她不觉得人魔必须两立,也不觉得谁天生罪恶。她看了那些觉得难过,所以她想去做点什么。
尽管不知道那神魔会不会见她,又会不会友好。
小小一团人影在风雪中走了很久。
这次,重焱没有跟着她。
幺幺手里有一颗血灵珠,倒是也不怕其他魔物。
只是,到处都是白茫茫的,地是白的,天是白的,面前的山,也是白的。
它在哪里呢?
幺幺握着魂钉走了一大圈,最后叹了[kou]气,觉得大概是找不到它了。
也对,被悟极宗的弟子用六枚聚阵魂钉打成那样,唯一一次反抗却再次被狠狠地压回深渊——它肯定也不会想见她。
但就在幺幺叹气转身的时候,背后却忽然亮起一片光亮。
她转头看去,发现漫天冰雾之中,那座白[se]的山睁开了一只眼睛。琥珀[se]的圆瞳,像一块剔透的玻璃,照亮了她的影子。
幺幺仰着脑袋看去。
上古巨兽身上覆盖着厚厚一层冰雪,遮去了他扭曲如爬虫的脊骨,和他破烂的羽翼,断裂的钩爪。他半藏着,觉得这样似乎体面些。
幺幺仰头看着他。
好大好大,高得近乎入云,看着有点头晕。
幺幺多少还是有一种在巨物面前的本能畏惧。
然而那巨兽却缓慢地、缓慢地在她面前低下了头颅。
雪片簌簌落下。
他好像一只终于等到主人,脑袋趴下来的银白[se]狗勾。
幺幺眨眨眼。
于是那只小小的手,握住了他大大的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