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适应了这种艰难的行进方式之后,邱时才慢慢有时间腾出脑子来思考。 他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你那个手。”
“嗯,不一定什么时候能看到黑[se]。”邢必说着把手又伸了过来。
邱时看到他左手掌心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肤[se],松了[kou]气,但很快又皱了皱眉:“那这玩意儿以后要是全身都是,你不就……”
“一会儿黑一会儿白吗。”邢必说。
邱时听着有点儿好笑,但想笑的时候又笑不出来。
“不会的。”邢必说。
“这么确定?”邱时说。
“除了一号巢[xue]的那个感染源,”邢必说,“没有发现别的生化体共生之后有明显变化。”
邱时分心琢磨了一下这句话,前面同时出现了两个水流冲击坑,他来不及看清该往哪儿避开,对着其中一个坑直冲了过去,车轮卡进了坑里,他的脸差点儿拍到方向盘上。
“可控的?”他转头看着邢必,“对生化体来说,这玩意儿是可控的?”
“我开吧。”邢必打开车门下了车。
“是这意思吗?”邱时也下了车。
“有可能,”邢必说,“但是我现在还不能。”
邱时没说话,换到了副驾坐着,邢必很[shu]练地把车从坑里倒了出来,继续往前开。
邢必也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前方的路,大概真的是记得很多路的细节,这路在这些年里没有太大变化,车开得比之前邱时开的时候稳了不少。
邱时跟着车的晃动一直在琢磨,感觉自己都快睡着了的时候才开[kou]问了一句:“邢必,你这次的具体任务是什么?”
邢必笑了笑。
“笑什么,”邱时说,“笑我总算想起来这个问题了?”
“协助你到东林镇并保证你安全返回。”邢必说。
“不止。”邱时说。
“接触对方共生体,尽量多地了解共生体特[xing]。”邢必说。
“这任务是将军那边的决定吗?”邱时问。
“龙先生的决定。”邢必说。
“不是说我们这样的搭档是没什么用的么,”邱时拧着眉,“怎么这么个任务还需要龙先生来决定了?”
“我们是没什么用,但共生生存的形式很重要,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接触也很重要。”邢必说。
“[cao]。”邱时闭了闭眼睛,“那你知道我的任务是什么吗?”
“找回胡小岭。”邢必说。
“你的任务里还有这一项吗?”邱时转头看着他。
“有。”邢必说。
“你把别的任务告诉我,是违规的吗?”邱时又问。
“没有说不能告诉你。”邢必回答。
“但是我不问,你就不会说。”邱时说。
“嗯。”邢必应了一声。
邱时没再出声,感觉心里有点儿堵得慌。
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让他很无力,还有隐约的绝望,他的焦虑,他的执念,他在意的事情,都只存在于他“个人”的范围之内。
邱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是因为车突然停下了。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车前方的景象让他一惊,顺手就摸出了靴筒里的枪。
有些昏暗的林子里,七八个人一字排开站在他们车前方,手里都拿着武器,有木棍,有自制的矛,居然还有两把长枪。
“难民?”邱时低声问。
“嗯。”邢必应着。
邱时往他们脸上扫了一圈,打开了车门,对面的人立马紧张起来,枪[kou]对准了他。
但邱时没有停顿,直接下了车。
这些人脸上的表情他太[shu]悉了,无论看着有多凶狠,但眼神里都藏着茫然和绝望,还有些许企求。
在企求什么,也许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这样的人哪怕手里拿着枪,也没有任何杀伤力,他们这两支枪根本没杀过人,这是他们打猎用的,而从枪的状态来看,邱时甚至基本能确定这枪里就没有子弹。
“哪儿来的?”邱时手里拿着枪,但是手臂垂着,并没有举起来。
“你哪儿来的!”举着枪的一个中年男人声音很大地反问他。
“去云城吗。”邱时没回答他。
中年男人没有说话,他旁边的一个拿着棍子的女人小声答了一声:“是的。”
太远了,而且这条路太难走了,这边的密林,如果没有准确的导航,他们这样走过去,百分之百会在林子里迷路然后死掉。
这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年,难民几乎都是从大黑山隧道那边进的城,那边是荒原,相对来说,路上不被饿死渴死不倒霉碰上丛林,到达云城的几率比从北边过来要高得多。
邱时看着这些人的脸,就像看着一群已经死去的人。
身后的林子里传来了一声野兽的动静,听着像是野猪。
邱时有些犹豫。
一直在车上坐着没动的邢必突然下了车,从车窗那边看了他一眼:“我去。”
邢必消失在了身后的林子里。
邱时跟这帮难民面对面地站着,对方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他也不想跟这群“死人”有什么太多的[jiao]流。
林子里的野猪发出了很短暂的一声嘶鸣就没了动静。
接着邢必就拖着一头巨大的野猪走了回来。
这野猪的个头儿,就凭眼前这几个一看就已经饿了很长时间的难民,两支没有子弹的枪,别说杀了这头猪,就追着猪生啃都追不上。
邢必把野猪扔在了旁边的空地上,拉开车门上了车。
“让一下。”邱时说完也上了车。
这些人慢慢地垂下了手里的武器,有些迷茫地退开了。
邢必发动车子从他们中间穿过去的时候,那些人就那么站在窗外看着他们,没有人再说话,没有道谢,没有询问,甚至没有人再问一句,到云城还有多远。
也许大家都清楚结局。
“是不是没有什么意义?”邱时靠着椅背,看着窗外不断晃动着掠过的树影。
“什么?”邢必说。
“怎么突然听不懂了,不是会抢答的吗,不是你思考过的问题了吗?”邱时问。
邢必笑了笑。
“有没有意义?”邱时又问。
“分情况。”邢必说。
“嗯?”邱时往他那边侧了侧身体,看着他。
“刚才有意义,”邢必说,“如果是你自己,没意义。”
“为什么?”邱时问。
“因为需要足够快,你杀那头野猪要用的时间更长,”邢必说,“说不定会受伤……”
“放屁,”邱时针对后半句进行了拒绝,“我有枪。”
“开枪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不开枪的情况下,”邢必说,“你需要更长的时间,你不在的时候,他们还有可能抢走你的车,你车上的物资,会[lang]费你的时间。”
“嗯。”邱时应了一声。
如果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他的确连车都不会停。
“我会不会有点儿虚伪?”邱时问。
“不会,”邢必说,“你只是脆弱。”
“你祖宗!”邱时骂了一句,“词儿不会用别乱用,容易影响搭档心情!”
两个小时之后,路慢慢变得不再那么颠簸,四周的林子的密度也在降低。
“要穿出去了吗?”邱时打开车窗,探出头去看了看。
“快了。”邢必说。
“前面是什么。”邱时问。
“泥滩,”邢必说,“有一部分沼泽。”
“车会陷吗?”邱时问。
“不一定,”邢必说,“这里的地形一直在变。”
“车要陷了,就得走路了,”邱时说,“我还以为起码能开到那条河的位置呢。”
“过了泥滩就是河,明天一早就能看到河了。”邢必说。
“难怪给你设定是二十八天,”邱时愣了,“这车就能开一天啊。”
“差不多吧。”邢必说。
“……我饿了,”邱时说,“我拿点儿吃的。”
邢必停了车,邱时把枪拿好,下车先用车门档着,向四周看了一圈才走到后面打开了车门,拿了两个罐头和一瓶水回到副驾。
邢必没有马上开车,等着他喝水。
“邢必,”邱时仰头喝了一[kou]水,看着前方,想了一会儿才开[kou],“你是不是已经能跟别的共生体有什么[jiao]流或者感应或者什么别的乱七八糟的联系了?”
邢必没有说话,只是转过头看着他。
“陌生环境,我下车,”邱时也看着他,“在没有地图的情况下,你没有下车,没有任何警戒,你是不是能确定四周没有危险?”
“我能确定没有危险。”邢必说。
“怎么确定的?”邱时问。
“直觉。”邢必说。
“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在骗我,”邱时打开了罐头,捏了一块[rou]放进嘴里,“但是我没有证据,你也不会承认。”
“嗯。”邢必应着。
“你会杀我吗?”邱时问。
“不会。”邢必说。
“是不会还是不能。”邱时追了一句。
“不会。”邢必说。
邱时又吃了一块[rou],伸手在邢必袖子上蹭了蹭,拿起瓶子又灌了一[kou]水:“行,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