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作恶其实根本不需要经过多激烈的心理挣扎,真的就是一念之间的事。
所以,这会儿他真的挺能更原身共情的。
理解,并不代表认同。
当身边所有的人,都将自己往碎裂的冰块上走的时候,自己更加自救。
不要想着通过自己的落水,会让身边的人后悔,或者是落水前,将冰砸向岸边的人。
没有意义,因为那些举动并不会让自己获救。
…
“年年……”
乔安年长时间没有说话,张倩柔不安极了,她试图去牵他的手。
乔安年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笑了笑:“我肚子饿了,家里有早餐吗?”
其实他更想自己去做,那样对自己的口味更好把握一点,只是这里毕竟是张家,他不大方便。
张倩柔眨去眼底的水汽,立即道:“妈妈去给你做!”
一行三人下了楼。
张倩柔站在冰箱前,打开冷冻的隔层:“有速冻的水饺,饼面,可以做鸡蛋饼,冰箱里也有乌冬面,你们想吃什么?”
乔安年:“乌冬面吧,最好不要放葱。”
速冻水饺里大都有放葱,鸡蛋饼是不放葱就没有那种香味,小团子不喜欢吃葱,乌冬面是相对而言最好的选择。
乔安年说完,又不大确定地跟小团子确认了一遍,“面你吃的吧?”
别回头面都端上来了,小团子又因为不合胃口,只吃了几口就放下,那样太浪费了。
贺南楼:“嗯。”
“知道,小楼不吃葱,也不吃香菜,胡萝卜、香菇,他也都不喜欢。”
张倩柔把一包乌冬面从冰箱里取出,转过头,对两人道:“那你们两个人稍微等一下啊,你们出去玩一下吧,别跑太远,等面好了,我叫你们。”
对小团子的忌口知道得一清二楚,却不知道亲生儿子乳糖不耐,乔安年在心底叹了口气。
原身对小团子那么疯……估计多少也是存了报复的心里吧。
应了一声,牵起小团子的手往外走,“走!年年哥哥带你玩!”
贺南楼眼底闪过一丝探究。
正常人面对误解跟怀疑时,第一反应一定会是愤怒。
他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
乔安年牵着小家伙的手出了门。
有阳光,风不是很大,至少比昨晚上暖和多了。不过风吹在脸上,还是有点冷的,特别是脖子那里,风一个劲地往里钻。
乔安年先是替小团子把他羽绒服的帽兜给戴上,扣上扣子,这才把他自己的帽子给戴上。
昨天,他们到的时候是夜里,什么景色都看不清,乔安年现在才看见,记张家的左边有一个菜地,菜地边上,有一大片荒废的池塘,现在池塘上是一大片芦苇。
远处,两层楼或者是三层楼的低矮房屋。
张家的前面,也是一片菜地,菜地跟对面的河岸之间连着的是一座陈旧斑驳的石桥。
阳光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
电瓶车开过,经过不平的路面,发出咣当的过坑的声响,像是一段缓慢吟唱的旧时光。
乔安年太喜欢这个地方了,比起城市里林立的高楼,来自小镇的他对这些尚未遭受太多城市化影响的地方更加有天然的好感。
要是昨天傍晚抵达的这里就好了,他就能早一天,欣赏到这里的景色。
半空中,芦苇絮飘若飞雪。
乔安年唇角维扬。
“小楼,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别跑开,千万别跑开啊!”
贺南楼眼露不解。
乔安年一路小跑,他跑到荒废的池塘边上,折了两支芦苇,兴奋地将其中一支递给小团子,“给。开花的芦苇,是不是很好看?你看啊,像是这样……”
乔安年把他手里的那根芦苇轻轻地晃荡了几下,芦苇絮就迎风飘洒。
乔安年转过脸:“看!是不是很像雪花!好不好玩?”
贺南楼:“……“
这人对好玩两个字,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
乔安年跟贺南楼的手里,一人拿着一根芦苇,沿着田边散步。
“乔安年平时工作忙,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无所事事地在一个冬天的早晨悠闲地散着步。他一边走,一边拿手机拍风景。
感谢人类伟大的智慧,记忆有一天会褪色,但是却可以永远地保存在镜头里。
“我想去拍一下那座石桥,要跟我一起去么?”
贺南楼顺着乔安年的视线,看见了不远处的那座又破又旧的小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一座破桥而已,他实在看不出有任何取景的价值。
小家伙的嫌弃明明白白地在脸上挂着,乔安年笑道:“你要是不喜欢,我先送你回去,我一个人去……”
手被扯住。
尽管他教了很多遍,希望小楼能够学着用语言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不过很显然,见效没这么快。
乔安年只好试着猜测小家伙的意图:“嗯……嗯,你是不想要进去?想要跟我一起去那边的石桥,对吗?”
小团子没否认,乔安年就知道他猜对了。
过了对面窄小的水泥马路,就是菜地。
冬天露气重,田埂有点湿,部分泥土还没有干透。
贺南楼的脚迟迟没有迈下去。
“怎么了?是不是田埂太窄,不太敢走?没事,我牵着你走。”
乔安年先踩在了田埂上,贺南楼低头,视线落在乔安年鞋底的黑泥。
“小楼,过来呀。”乔安年把手伸给小团子。
贺南楼嘴唇紧抿,一只手捏着芦苇,另一只手握上少年的手。
…
贺南楼尽可能不让自记己注意到脚下的泥,平视前方。
前方除了河跟田地,就是那座破桥。
贺南楼的脸色更冷了。
“河边很危险,你就站在这里等我,千万不要乱走。我就去拍个照,马上就回来。”
还没有走到河边,乔安年就不让小团子跟着他继续往前,他让小家伙待在田埂边等他。
怕小家伙乱走,乔安年特意让他站得离河边远远的。
“我去一下,马上回来啊,呐,帮我保管下。”把他手里的芦苇给小家伙保管,乔安年去了桥边。
不放心小团子,乔安年总是拍一张,就往回看一眼,确定小家伙站在原来的地方才放心。
匆匆拍了几张,乔安年就往回走。
一转身,不见了小团子。
仿佛一脚踩空,乔安年的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小楼——小楼——贺小——”
风一吹,有芦苇絮从前面飘来。这附近没有芦苇,乔安年赶紧往前面走去,蹲身在用杂草擦着鞋边泥渍的贺南楼站起身,他的手里那两根芦苇絮已然折了,却还是被他紧紧地捏在手里。
乔安年走到小家伙的面前,脸色蕴着薄怒,怎么不应我一声?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吓死我了?”
贺南楼皱着眉头,“我的鞋子还没擦干净。”
太脏了。他已经尽可能不走湿的地方,鞋子上还是沾了泥。
乔安年差点被气个倒仰,“贺南楼,你觉得这是理由吗?你回应我一声,耽误你擦……”
连名带姓的称呼,勾起贺南楼不太愉快的回忆。
上一次在剧本杀的店,少年这么喊过他之后,就不再主动跟他说话。
“对不起。”
稚嫩的道歉声,打断了乔安年未说完的话。
乔安年一肚子的气顿时被人用木塞给强行塞住,出不去,堵得慌,他绷起脸:“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是吗?”
贺南楼脸色转冷。
他明明已经道过歉。
乔安年难得生了气:“没觉得自己有错是吧?合着你刚刚的道歉原来是在敷衍我呢?我就知道你一点也没把我放心上,就更不要说是把我的话给放……“
贺南楼把手里的芦苇递过去,放在少年的手心里,又摊开他的手,给乔安年看,他的手心。
乔安年起初没明白,小团子这是什么意思,愣了好几秒,才知道叫家伙是给他看他掌心的污渍。
小团子有洁癖。
这芦苇对他来说很干净,对小团子来说,恐怕还真未必。
可他摘给小团子时,小团子没拒绝,就连刚刚低头擦污渍时,这两根芦苇也一直捏手里,没扔。
如果小团子不是心理已经接受了他,不可能会接过他的芦苇,更不可能会握了这么久,甚至不会跟着他来这篇菜地。
乔安年忽然就被小家伙的举动给整破防了。
拼命地抑制自己想要上扬的唇角,乔安年板着脸,“下不为例。知道了吗?”
得让小孩儿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否则难保还有下一次。
贺南楼冷着脸,许久,抿着唇,“嗯。”
烦人。
乔安年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