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对原身本来就比较忌惮,只要他上课不要捣乱,不会干涉太多。
按键手机,电量支撑的时间长,关键是还有两块电池,电量警告,换一块,满格,又可以接着玩。
累了就趴在桌上睡觉。
这种体验,对贺南楼而言也算是头一遭。
他以前上学的时候会自己带一些资料过去,老师在下面讲课,他就趁机查阅资料,或者签署需要他签署的文件,出于互不打扰的状态。
只要他每次全校第一,老师不会管他。
终于下课,贺南楼背起他根本就没有装几本书的书包,去找乔安年。
林嘉嘉一看见他眉头就皱得不行,“怎么又是你啊?我们现在回家,你也要跟吗?”
贺南楼并没有理会林嘉嘉,他看着乔安年:“我陪你一起回去。昨天毕竟是我请你到我家做客,如果你父母问你,我可以替你证明。”
不需要证明什么,他爸还有他后妈不会关心他昨晚上究竟去了哪里。
同时,也不想让贺南楼再撞见像是昨天那样的事情,乔安年临时编了个借口:“没事的,我爸妈不会介意的。何况,这个点,他们应该做工还没回来。你……”
贺南楼:“正好,去你房间坐坐。”
乔安年眼底闪过一丝慌张,“我房间很小的。”
是真的小,除了床,也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坐。
林嘉嘉听不下去了,“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啊?为什死乞白赖地非要跟安年一起回家?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跟乔安年相处这么多年,这个人有多心软,贺南楼自然比谁都清楚。
“不方便?”
倒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乔安年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好勉强同意了。
…
按照事先商量的,由林嘉嘉替他先跑回去看一眼。
乔安年顾不得边上的贺南楼会怎么想,听说他爸跟他后妈都不在,他打算请贺南楼去他房间坐一会儿之后,他再把钱给拿上,去嘉嘉家暂住几天。
昨天他后妈闹了那么一场,没有在他身上占到任何便宜,他爸见到他,肯定会强迫他给后妈磕头道歉。
他不可能磕这个头。
林嘉嘉昨天回去得太晚,昨晚上挨了一通收拾,今天必须得早点回家,他给乔安年探完风:“那我先回去了啊!要是这家伙敢欺负你,你就大声喊我,我肯定能听见。”
乔安年无奈,“贺同学不会欺负我的,”
在好友逐渐不满的眼神当中,乔安年只好道:“好。如果有情况我就喊你。”
林嘉嘉这才一步三回头地抱着书包走了,临走前不忘用眼神“狠狠”警告了贺南楼一眼。
乔安年带着贺南楼进屋。
乔家是真的小,两层楼高的房子,一楼后面以前住着乔安年的爷爷奶奶,后来两个老人家都走了以后,就被当成了杂物间。
原先的杂物间太小,放不了多少东西。
乔安年的房间,就是那间小小的杂物间改的。
“我房间真的很小——”
乔安年一边说着,有些不大好意思地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房门钥匙,倏地,他看见了自己房间门锁被撬的痕迹,没有说完的话戛然而止。
他的心不受控制地重重地跳了几下。
在推开门之前,乔安年心里还存了一点希冀。
他祈祷只是谁跟他开的恶作剧,目的就是为了吓他一跳。
千万,千万不要是他想得那样……
房间门被贺南楼给推开——
乔安年的房间,一片狼藉。
所有的书本被扔在地上,卷子被踩得都是脚印,衣柜是敞开的,里面的衣服凌乱地堆在一起,床上的被褥都被掀开了。
乔安年的大脑有足足好几秒的停摆。
尤其是,当他看见他用来存钱的铁盒,被随意地丢弃在地上,里面的零钱散落着,一元、五毛、一毛……
贺南楼当机立断:“报警。”
“不要——”
乔安年从刚才起,一直处于出神的状态,直到听见贺南楼的这一句报警。
他猛地回过神,抓住贺南楼拨打手机的手臂,“不要报警。”
贺南楼:“为什么?”
乔安年难堪地笑了笑,“是我后妈。”
报警没有用的。
他太了解他爸了,他爸对他后妈完全是言听计从的地步。
他爸一定会一口咬定,是小偷偷的。
他后妈也会给他爸作证。
最后,警察走后,他只会换得一顿毒打……
只要熬过这一年,只要再熬过这一年,考上高中就好了。
如果学费不够,他可以去稍微差一点的高中,会有学校愿意减免他的学费的。
实在不行,他给吕老师打欠条,请吕老师借他一笔钱,只要他活着,他就一定会把钱给还上。
乔安年弯着腰,把地上的一元、五毛、一角,不管是纸钞还是硬币都给捡了起来。
有温热滴在手背上。
乔安年低着脑袋,他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快一点:“对不起啊,贺同学。我今天可能没有办法好好招待你了,你要不要先回……”
身体被拥入一具胸膛。
乔安年手中的零钱捏成一团,硬币硌得他手心太疼。
…
乔安年肩膀抽动,拼命地咬住自己曲起的食指。
无声大哭。
乔安年没有哭出声。
因为哭声会遭来更多的拳脚。
怀里的人太瘦了,这么瘦的一个少年,后来到底是怎么在江城独自扎根,创出自己的一片天地的?
贺南楼:“收拾东西,跟我回去。”
乔安年连哭都忘了,他抬起脸,呆呆地看着贺南楼。
贺南楼把他从地上扶起,“搬过来,和我一起住。你给我做饭,家里的卫生也由你负责,抵你的伙食费跟住宿费。你救过我,加上是年级第一,如果我的父母过来,我就说我请了你这个全校第一给我补课,他们不会反对。”
贺南楼太了解乔安年,他的自尊不会允许他在他家白吃白喝。
所以他提出了劳动力交换。
乔安年承认自己很心动,但是搬去同学家住……这个真的可行吗?
这里不管怎么样,都是他的家。
有一个真正属于他的房间。
这次是他没有经验。
他以前也去嘉嘉家住过,可是他的房门从来没被撬过。
接下来,他会更加小心,如果他存了钱,他会放在吕老师那里,不会再放家里。
“不……”
乔安年才开了头,贺南楼听出他话里的拒绝,他沉声问道:“乔安年,你有没有想过。今天他们只是拿你的钱,如果下一次,他们拿的是你的准考证呢?”
乔安年一脸茫然:“他们拿走我的准考证做什么?”
贺南楼语气冰冷:“以你的成绩,一定能上重点学校。哪怕高中学费全免,也需要一笔不小的生活费。有一部分你可以用奖学金解决,但是有一部分可能需要家庭的支撑。你毕竟是你父亲的儿子,只要他不蠢,也一定也懂一个大学毕业的儿子比初三毕业的儿子更加能够带来经济回报。
但是你后妈呢?她会甘心让你爸给你出这个生活费吗?加上还有未来大学四年。十六岁,还没成年,监护权还在父母手中。但是又已经是可以出卖劳动力的年纪,他们可以摧毁你的梦想之后,要求你认命。至于你会不会疯,他们不会在意。”
乔安年眼中的茫然陡然转为错愕,又由错愕渐染上害怕的情绪。
乔安年从来没有想过,他要是错过中考会怎么样。
在他所有关于未来的设想里,完完全全,没有想过这种可能。
乔安年不认为他爸真的会拿他的准考证,因为他爸根本不关心他能不能考上高中。
可是他爸的确很听他后妈的话……
“搬去我家。如果你找到另外合适的住的地方,你可以随时搬出去。”
乔安年咬着下唇,陷入犹豫。
“有人来了——”
乔安年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被贺南楼拽着一起站到了房间门后。
“大宝,小宝,今天去集市好不好玩?”
“好玩!”
“好玩!”
“那下次我们还去玩,好不好?”
“好!!!”
“万岁!!!”
“那你们下次要是看见了哥哥把钱藏哪儿了,也要告诉妈妈好不好?妈妈就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你已经拿了一次了,安年肯定会长记性了。你还想着拿下一次?再说,那笔钱,他肯定是为了他高中做准备的。我们就这样把他的钱拿走会不会不太好?高中学费,生活费,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他自己既然存了那么多的钱,我们负担少一点,不好吗?”
“呵。现在跟老娘说要吧那笔钱给他当生活费了啊?你中午请你老哥们来家里喝酒吃肉的时候,怎么不想着那是儿子自己攒的上高中的生活费啊?老娘给自己的孩子买两身新衣服,带着去集市玩一圈,你就心疼了是吧?”
“肉你没吃啊?请客的时候你不是在场吗?不过,你给孩子买新衣服的时候,怎么没给安年买一身?回头他放学回来发现自己房间……对吧?我们再拿出那一身新衣服,他不就怀疑不到我们头——”
乔父话还没说完,冷不领地瞥见房间门口站着的乔安年,当即收住了舌头。
他眼底闪过一抹心虚,不过很快他就兴师问罪地道:“臭小子,你这么一声不吭地站在那儿,是要吓唬谁?”
乔安年双手紧紧地攥住拳头,他的胃里一阵翻涌跟恶心。
他在心底拼命地告诉自己,不可以动手。
如果他动手,他爸一定会去学校闹。
那他这么多年的努力就白费了。
余光一道身影越过。
在乔安年错愕的目光注视下,贺南楼走上前,一拳揍在乔父的脸上,“人|渣。”
乔父不知道门口站着人,被一拳打倒在地。
事实上,就算提前知道了也没有用,贺南楼出拳又快又狠,他也根本躲不开。
乔父躺在地上痛苦地哀嚎。
“啊!!!”
“打人啦!打人啦!”
小孩子害怕的尖叫声,女人的尖锐的叫嚷声响起。
贺南楼握住乔安年的手腕,拽着他离开,“走”
“你别走!你不许走!你打了人,还想就这样离开了?你必须赔钱,赔……”
罗娟扑上来,两个小孩儿也抱住贺南楼的大腿,对着他又踢又咬。
贺南楼眸底染上冷戾。
从方才起,始终没有出过声的乔安年将罗娟一把推开,又把他的弟弟妹妹也给大力地拉开。
没有理会罗娟的叫嚣,以及两个弟弟妹妹的哭闹,乔安年拉着贺南楼进了他的房间。
门锁坏了,乔安年以他自己的后背抵着房门,垂着脑袋,低声地问:“贺同学,能帮我收拾下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