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喜就着宫女的伞到了殿前的廊下,在门口拍掉被风刮到衣裳上的雨水, 理了理被吹歪的公帽, 又在台阶上蹭干净了鞋底,从头到脚收拾齐整了才躬着身子进了殿内。
太后娘娘就坐在正对着主殿大门的书案前, 听到响动抬头扫了她一眼,又冷冷地收回了视线。
“娘娘有何吩咐?”姚喜跪着行了礼道。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太后娘娘身边的芫茜姑姑正怨气森森地望着她, 也没有闻到迷漫在空气的那股浓浓的醋意。
哼~果真有两分姿色。
芫茜第一次细细打量起姚喜, 模样生得精巧不说,还有副难得的好皮子, 白里透红嫩得能掐出水来。身条也纤纤弱弱的,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芫茜不是没有想象过也许有一天会和唐怀礼结束,毕竟唐怀礼身处那个位置,权力大诱惑也多。
她只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到头来会输给一个太监!
万妼拿着笔正在记帐。
她有三本帐, 万福绸庄那些生意的盈亏帐, 小金库的出入帐, 还有最重要的,满朝武收了她多少银子的阎王帐。为什么是阎王帐呢?因为那些人收了她的银子都是要还的,而且是加倍地还, 倾家荡产地还。
生意上的帐她交给宫外的人在打理, 小金库的帐交给宁安宫的人在打理,而那本阎王帐, 万妼谁也信不过, 一直是自个儿亲自管着。就连芫茜, 对这本帐的内容也不全知道。
万妼方才和明成帝谈天, 聊到后来不知怎么又想起过世的家人,心情就有些低落。她这人有个毛病,心情低落的时候好找点事做,注意力分散到别的事情上似乎就顾不上难过了,所以才把帐簿翻出来一笔笔对上了,而且四月里新近给哪些人送过银子也得补记上。
万妼瞥见姚喜回来了,并未搁下手的笔:“难为公公这么早就回来了。隆宜公主没留公公用晚饭?”
姚喜一听这话就知这位祖宗动了怒,便讪笑着道:“奴才时刻惦记着娘娘,又见风雨大作恐宁安宫有什么差事,不敢在长公主殿下的宫久留。”
“时刻惦记着哀家?未必!”万妼搁下手的笔,拿起一旁的绢丝团扇给墨迹未干的帐簿扇着风,半含酸着道:“听说公公可是给隆宜公主献了东西的。”
小阉驴给隆宜送礼一事,万妼心里是有些不爽的。是谁把小阉驴从于氏手里救下来的?是谁把小阉驴带回宫让他远离司苑局那个姓廖的恶霸太监的?而隆宜呢?不就给了小阉驴一点酒喝么?
行!小阉驴不是爱喝酒么?万妼冷哼一声在心里道:那哀家就论坛赏!喝不死你个小阉驴!
“奴才感激当日望月亭长公主殿下赐酒之恩,所以才给长公主殿下送了点东西以表谢意。但奴才更感念太后娘娘的大恩大德……”姚喜心痛地道:“其实奴才也给太后娘娘备了份薄礼,但怕娘娘嫌弃一直没敢献给娘娘。”
再见了我的纯金镇纸!姚喜真的好舍不得。
那点儿金子对太后娘娘来说算不得什么,对她来说却是巨款啊!现在全身上下就只有隆宜公主赏的十两银子了。
呜呜呜……攒银子出宫好难!
姚喜依依不舍地从怀里掏出被帕子悉心包裹着的那对镇纸双手呈上,芫茜姑姑过来拿时姚喜的手鬼使神差地用了用力,紧紧抓着不忍放手。芫茜姑姑无情地一把将东西夺下,将镇纸从帕子里取出来转递给了太后娘娘。
这对镇纸是观赏把玩用的,不是真的用来压纸的,纯金打造,只有食指大小。万妼接过那对儿小东西时根本没往镇纸上想,她也有纯金的镇纸,不过是折扇大小的。
于是被富有限制了想象力的万妼天真地道:“你送哀家一对儿筷架作什么?”
那不是筷子架啊!姚喜解释道:“回主子,这是对儿赏玩用的镇纸。奴才听说娘娘善书画,想来各样材质的镇纸娘娘必是有的,觉得这对儿小东西还算别致,才有了想献给娘娘的心思。”
“唔~”万妼面色和缓了些,小阉驴还算动了心思。而且铸造这对镇纸所费的黄金在她看来或许没什么,对小阉驴这样的奴才来说却很了不得。小阉驴舍得送她这么贵重的东西,想来是真心感激她的。
万妼满意地拿着镇纸把玩,隐约看到上面刻了什么东西,她把烛灯拉到跟前凑近一看,只见两块镇纸一边儿刻着一句诗。
左云:人间自是有情痴
右云:此恨不关风与月
小阉驴献她东西便罢了。刻这两句诗是几个意思?难道小阉驴偷偷爱慕于她?
万妼有些许被冒犯的怒意,但又觉得小阉驴有这种念头实在是再自然不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