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去找过祈云的踪迹,我好似也在跟他赌着一口气,哪怕我并不知他身在何方,但我就是觉得他一定在某个地方看着我,所以我从不敢松懈,他笃定我会成为另一个暴君夏符冲,会令天下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那我就偏不如他的愿,我御驾亲征,驱逐外敌,固我河山,还了天下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我况衡是什么样的人,是明君圣主还是昏庸残暴,不需要他奉祈云算的一个卦象来判我生死,我这一生荣辱功过,苍天可鉴,自有后世史书记载,谁也休想评判我!”
哪怕病入膏肓,况衡的声音依然中气十足地回荡在大殿之中,奉霁月却乱了呼吸,眼尾微微泛红,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心,各番复杂情绪涌上心头,令她难以言语,只能又一次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
直到况衡命人取出一物,摆在她面前,告知召她入宫的真正缘由时,她才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眸,泪水簌簌而下,滴在了眼前那份意义深重的丹书铁劵上。
是的,况衡同奉祈云对抗了一辈子,临死之前或许是想通了,忆起昔年的兄弟之情,动了恻隐之心,又或是东穆王朝稳若金汤,他再也不惧奉氏一族的潜在威胁了。
所以他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赐给奉氏后人一份丹书铁劵——
倘若这世间还有流落残存的奉氏后人的话,他们便可凭借这块丹书铁劵得到赦免,不用继续在外逃离,而是可以被安然送回故乡,回到云洲岛上,像从前那样远离纷争,安居乐业。
但况衡又仍有些许顾忌,毕竟他当年与好兄弟恩断义绝,对奉氏一族赶尽杀绝不是件多么光彩的事情,他不愿后人再提及此事,所以东穆王朝依然抹去了奉氏一族所有存在过的痕迹,他也没法昭告天下,大张旗鼓地去找寻奉氏后人的踪迹。
一切只能隐秘地进行,可他的人派出去好几拨都毫无线索,况衡不得已之下想到了奉霁月,但很遗憾,这个过去的霁月大祭司,奉祈云的亲妹妹,也依然没有任何头绪。
奉氏一族在世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好像从未来过一样,直到况衡抱憾离世也仍未能见到幸存的奉氏后人,他有时候甚至在想,是否当年流落在外的那些奉氏族人早就历经坎坷,彻底覆灭了?
但无人能够告诉他答案,他只能在临终前将那块丹书铁劵一分为二,留下半块在宫中,另外半块送去了凤楼,他死后万事皆空,继任的君王不会关心什么狗屁奉氏一族的死活,找寻奉氏后人的重担只能落在凤楼身上,毕竟他们同出一脉,凤楼后人一定也想找回流落在外的族人!
一旦找到了他们的下落,那么奉氏后人便可携凤楼的半块丹书铁劵入宫面圣,同留在皇宫里的那半块拼凑成完整的一块,以作凭证,请当时执政的君王赦免奉氏的罪名,能让他们回到故乡,也住进凤楼当中,又或是由朝堂为他们另建住处,还他们一个新的家园。
奉霁月得了这份承诺,自然激动不已,穷尽余生地找寻起了流落在外的奉氏后人,但直到她离世也未能如愿,她只能留下一份详实的记载与遗嘱,希望凤楼此后的世世代代都能竭尽全力,找回流落在外的那一脉族人实现团聚之梦!
“霁月先祖的执念是那样深,至死不甘,可当凤楼最初的一批老人都相继离世后,许多东西也就慢慢淡化掉了,凤楼的日子又是那般平静安宁,谁也不想破坏掉,终于,有一任大当家狠心做了决定,将霁月先祖留下的记载与遗嘱都藏了起来,从此一切便烟消云散,凤楼上下只用埋头缝嫁衣,安心做生意,再不用搅和进外头的纷纷扰扰中了。”
“直到我为了替宛夫人治病,翻遍了凤楼每个隐秘的角落,才让我无意间找到了当年霁月先祖留下来的东西,知晓了数百年前四大家族间的恩怨纠葛,来龙去脉,也将这一切悉数告知于你。”
“所以,施姑娘,你愿意收下这半块丹书铁劵,承担带族人重回故乡的使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