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该带着神官他们奔赴战场,那样至少他们还能活着。不问世事,独善其身,任由南境被沧澜吞并,虽然会死很多人,可那是天下融合必经的阵痛,时间会抹平一切的伤痛,只要神官他们就好了。
她错就错在一厢情愿,一厢情愿的逞能,一厢情愿地觉得南境需要她的守护,一厢情愿地害死了神官和弟子们。
她就是个一厢情愿的白痴,一厢情愿地妄图救世,结果爱她的人都为她而死,而她谁都救不了。
“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罪首无话可说,皇帝公正不徇私情,南境臣民的山呼声震耳欲聋,声音之齐,是皇帝临朝以来二十年来最得民心一次。
也是祭司听到过最为振奋人心的摇旗呐喊,远胜过她以往除魔归来所有的凯旋。
在来刑场的路上,她被皇帝下旨,披发赤足,戴着铁链拖着数百斤的巨石游街。那些曾受她倾心庇佑的百姓,不畏下雨风寒,早早地便来到了街道两侧,提着沉重的竹筐,伴随着不堪入耳的咒骂。
每一个人都向她扔出了尖锐的石头,没有一个例外,那些石头比雨点还要密集,统统地都砸到了她身上,看到她流血受伤,他们大快人心,比丰收还要令人欢喜。
他们不会记起,若不是祭司,在修士与凡人共存的人界,他们这些血肉之躯的凡人不过是修士眼中的猪狗牛羊,可以毫无负担剥削杀戮的牲畜。不要说安身立命,就是有个全尸都难。
因为没有凡人会知道,坐在家里,哪天会掉下一大团真火球,连人带屋将他们焚成焦炭,走在路上山峰会不会突然崩塌,掩埋一切,同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邪祟灭门噬魂。
是祭司和她的辉月宫为凡人和修士与邪祟之间隔了一道屏障。
然而有的事做的多了,就会被人当成理所当然。
他们虔诚信徒认为辉月祭司居于神殿内,高在九天端,受万民朝拜信仰,她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对她的信徒有求必应便好,所以无条件的付出,无条件的给予,无条件的牺牲,不可以悲伤,不可以彷徨,不可以恨,不可以爱,不可以活得不伟岸。
可是当有一天,他们痛心疾首地发现,原来那个神圣的凌驾于南境众生的祭司,竟也会为私心动摇束缚,看起来和红尘俗世中的凡人没有任何不同。
信仰刹那崩塌,谁又管她曾无数次背抵黑暗,守护光明,只剩下的无尽报复和怒火,促成和见证一个神的毁灭,何等愚昧激奋。
偏她这许多年来,救赎无数,普度无数,到最后却只能孤零零的一人,孤零零的生,孤零零的活,孤零零独面黑暗,到最后孤零零的的死,什么都不曾拥有,什么都不曾失去,原来她一直都是孤零零的一人,便是这孤零零的自己如今也要寂灭在这茫茫天地了……
冷风凛冽,如凌迟的钢刀,雨水拍打着,祭司苍白的嘴唇微微地泛起了一抹冰凉的弧线,这是她第一次笑,太多的无奈凄凉,不知道在嘲讽负了她的世人,还是嘲讽这般田地的自己。
恩恩怨怨,原来怨从来比恩重。不过她从未看清,如今看的明白,却终究锥心刺骨。
万箭在弦,蓄起浓浓杀意。
祭司嘴角的笑意更深,此时竟有些庆幸自己的眼盲。到底好过生命的最后一刻还满目污浊。
突然一声灵鸟清鸣凄厉,撕裂云霄。
清逸如画的白衣少年驾着蓝色灵鸟,持着宝剑从云端疾风掠来,澄澈的眼眸倒影着世间极致的明亮,如白雪飘扬………
“不许伤害我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