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也确实如此,百年的时间距今不算太远,却已不可追溯,祭司的污点被无限放大,功绩却被尽数抹去,关于她的称呼,在青简上只有罪人二字代替,人们对她的态度已经根深蒂固。
她不是手握圣剑,斩妖除魔的祭司,只是刑台上铁索加身的囚徒。而这样的形象还将随着时间的流逝被千世万世的传下去……
悲哀的情绪在亡灵中蔓延着,他们萧瑟的就如秋日的枯叶,被抽干生机,蜷缩着倔强的不肯掉落枝头。
“你见过焦土的模样吗?”
离照喃喃道,眼神苍凉。
“金黄的麦田荡起无边的波浪,人们都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中,下一刻真火从天而降,人、麦子、牛羊都被烧成了焦炭。明明大家只是想好好活着呀……”
月无暇心口一揪,眼前仿佛出现了真的出现了被烧焦的麦田和人畜。
南知意道:“在这个普通人和修士同存的人间,普通人的生命在修士的眼中与蝼蚁没有什么两样。修士们谈笑间就可以剥夺普通人的生命。门派大战的战火足以波及到好几座城池的生灵,造成的危害远超于凡人之间的战争。”
“修士们高高在上,普通人低贱如泥。他们寿元绵长,快意恩仇,普通人战战兢兢、朝不保夕。即便不是刻意针对,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弱肉强食之下,弱小的凡人注定失去安身立命的资格。”
“随处可见的废墟残骸,白骨狰狞。在仙门们为着各自的胜利欢呼,各自的失败懊恼时,没有人会在意,他们或直接或间接的害死了多少凡人。”
“他们不会理会没有灵力的凡人,也是他人的夫妻、父母、子女、兄弟、姐妹。”
“蝼蚁的惨叫声震慑不了施暴者。能刺破黑暗的只有剑光!”
南知意握紧拳头,眼中的光芒不减当年。其余弟子皆是如此。
“辉月宫的出现,就是要给肆意妄为的仙门上上一道枷锁,建立一道规则,一道灵力纵横之下,普通人也可以安身立命的规则。”
“祭司和神官大人带领我们在修士和凡人筑起了一道屏障,隔绝屏障外修士的刀光剑影,让屏障内的凡人可以休养生息。”
“我们从来都不玩弄权势,干涉各仙门的内政,我们只建立和维护规则。立万民命,守天下太平,这是包括祭司和神官大人在内,所有辉月宫人的祈愿!”
月无暇感慨。这世间最难建立的就是规则,看似简单的法条,却需要用鲜血和信念去捍卫,个中艰辛,万语千言不足道也。
而强者只所以为强者,不是因为杀戮,而是源于慈悲,对弱者的悲悯和守护,大道无情还有情,这样的辉月宫人才真正配得上世人口中的仙师二字。
“我们这些弟子中有贵族、有平民、亦有无家可归的孤儿,大家来自五湖四海,操着各地方言,可有一点,初心一致。我们坚信在祭司和神官的带领下,劈波斩浪,终能实现我们天下太平的梦想。”
月无暇沉重道:“可你们失败了。优越之所以为优越,就是要凌驾。仙门不允许这样的辉月宫存在。”
离照叹息道:“是呀,我们失败了。风若水曾今问我们心中对祭司大人是否有怨恨。当时我们没有理会她。如今,我可以告诉你,有的。”
“怨,我们当时没能和祭司大人、神官大人还有其他师兄弟一起奔赴战场,浴血厮杀。更怨,我们没能完成祭司大人交给我们的任务,守护好辉月宫,我们的家。”
“最恨,在祭司大人受尽折辱的时候,我们没能和她一同赴死!祭司大人在最后一刻一定觉得全世界都背弃了她了吧……是我们失约了,明明都说好迎接他们回家的。”
所有亡灵的脸上满是痛苦和自责。他们不怕死,可没能和他们的祭司,一同赴死,却成了他们最大的遗憾,也是他们灵魂最深的痛,远胜所有酷刑。
可谁又知道,在他们的祭司被押解回京之前,留守在辉月宫的所有弟子就已经战死了,和祭司护卫边境一样,这些弟子们至死都在守卫他们的家。
据皇室秘史记载,他们中所有人最大的只有二十二岁,最小的十三岁,所有人挥舞着手中的利剑抵抗,直至战死,无一人投降。
他们残缺的尸体被埋在了深坑之中,没有墓碑纸钱,魂魄则被镇压在了镇魔狱,受尽煎熬,永世不得超生。